有點太好看了。
陳則眠摸了摸頭發。
怎麼還染了一頭淺金色的黃毛,跟個小愛豆似的。
等等,等等,好像有點不對。
他又探了探身,側過臉,在頸側看到了一顆小小的紅痣。
這痣位置生得刁鑽,不偏不倚,畫龍點睛似的,平生許多浮想聯翩的旖旎。
看到這顆痣,陳則眠終于知道自己是誰了。
在《京圈大少》這本小說裡,容貌出挑的男男女女數不勝數,但長得漂亮的還有紅痣的男人隻有一個——
陸灼年的狗腿小弟,陳折!
如果說主角陸灼年是全書中最帥、最爽的男性角色,那麼陳折就是全書中最美、最慘的男性角色。
原文對于陳折相貌描寫很多,為了描寫他的美,作者甚至引用了古籍中那句‘紅绮如花,妖顔若玉’。
陳折出身極低,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從小受盡欺淩,但他長得好,又會看人行事,能說善道,總是将少爺們哄得開心,漸漸也混到了陸灼年身邊。
他知道少爺們看不起自己,于是加倍努力讨好,兢兢業業、随叫随到,可少爺們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
少爺們使喚他,捉弄他,譏諷他,羞辱他。
而陳折在書中遭遇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容貌太過出色,引起部分讀者的不滿。
他們在陳折出場的章節中大肆評論:
【男主身邊的小弟要麼有權,要麼有勢,要麼有錢,這個陳折憑什麼混進男主的太子圈,就因為他好看?三觀不正,舉報了。】
【煞筆作者制造容貌焦慮,惡心。】
【陸灼年一個殺伐決斷、冷漠穩重的掌權人,卻任由好友把個沒用的花瓶帶進自己的圈子,嚴重邏輯硬傷,人設矛盾。】
【已經能想象到後期這個陳折怎麼拖主角後腿了,不明白設置這個憋屈劇情的意義是什麼。】
【陳折一個男的,因為漂亮就完成了階級躍升,不勞而獲,傳遞的價值觀扭曲,負分。】
收獲大量惡評後,原書作者為了安撫讀者,連夜加更改文,在新章中解釋了少爺們其實是看陳折好玩,并沒有把他當成朋友,還增加了少爺們看不起陳折、捉弄陳折的劇情。
這一章不僅取悅了炸毛的讀者,還意外獲得許多打賞。
于是,作者猶如掌握流量密碼,在接下來的劇情裡,經常把陳折拉出來虐一虐。
陳則眠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會因為好看,就承受這麼多不明所以的惡意。
他在拆解小說結構時,特意在這段劇情畫了個問号。
後來開會讨論,同事都笑了,說:“陳主策長得這麼帥,當然理解不了那些人為什麼破防了。”
陳則眠确實不理解,他到現在也不理解。
高顔值帶來的各種益處不勝凡舉,但從來沒有誰因為他長得好欺負他。
所以憑什麼要陳折承受這些。
陳則眠看着水中倒影,把小說中那些欺負陳折的少爺們罵了個遍。
他可沒有陳折那麼好欺負,他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就在陳則眠暗暗發誓,他忽然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立即轉頭看去。
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看到不是許劭陽他們,陳則眠放松警惕,友好地笑了笑。
*
陸灼年擡步轉過回廊,看見陳折蹲在錦鯉池邊,驚疑不安地看過來,眼神中滿是戒備。
他腳步微頓,擡擡手,示意身後的保镖别跟了。
陳折出現在豪門圈子裡的時間不長,是好友蕭可頌帶進來的。
蕭可頌常去一家酒店吃飯,陳折在那邊上班,有時候遇上了會幫蕭可頌停車,一來二去就熟了。
蕭可頌覺得陳折長得漂亮,機靈有趣,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陳折在故意逢迎。
有人查過,陳折提前給了保安好處,保安每次見蕭可頌的車來,都會告訴陳折,制造偶遇。
蕭可頌倒是不在意,說:“所以我才說他機靈。”
别有用心接近的人很多,能哄得蕭可頌樂意帶着他玩,也是一種本事。
陸灼年倒是沒和陳折說過幾句話。
不熟。
京市太子圈以陸灼年為首,是出了名的難進,來來回回總是那麼幾個人,忽然出現個新面孔,很是打眼。
外人都當陳折是趨附上了陸灼年,許劭陽之流惹不起他,就撿了陳折開刀。
一個陳折本不值得陸灼年親自出面,隻是許劭陽的行為實在卑劣,今日若不來,日後那些對頭紛紛效仿,陳折就沒有消停日子了。
陸灼年雖沒什麼善心,也不能冷眼看着誰因他而受無妄之災。
尤其這個陳折……好像也不是很禁得住欺負的樣子。
他有點太出挑了。
名利場中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臉。
陸灼年見過許多美人,可比起眼前的陳折來仍略顯遜色。
也許是因為陳折喝醉了,看起來和往常不太一樣。
好像更惹眼了。
他回頭看着自己,後背繃得很緊,眸光明亮璀璨,眼神卻是散的,如堕煙霧,迷離渙散,臉頰眼尾微微泛紅。
大約半秒後,陳折突然朝他一笑。
陸灼年喉結輕輕動了動。
确實不一樣。
之前陳折也經常對着他們笑,可那種笑是小心翼翼的、帶着讨好的,笑得很漂亮,但也很假,不像現在這麼鮮活真實。
蕭可頌提起陳折時,經常說這個人特别美,看着養眼。
陸灼年後來見了,覺得也就那樣。
今日再見,不得不承認蕭可頌是對的。
确實養眼。
尤其是剛見過許劭陽、武旭那幾個醜東西之後,陸灼年看陳折更順眼了。
許劭陽自然不會告訴陸灼年,他的保镖被陳折打得落花流水,隻咬牙切齒地說陳折跑了,還陰陽怪氣了一句陸少真是好大的手筆,帶了這麼多人來找一個小喽啰。
陸灼年看了眼武旭冒血的腦袋,心想陳折那麼謹小慎微,能把他逼得用酒瓶砸人,可見許劭陽多麼過分。
“他們灌你酒了?”陸灼年嗓音微冷,目光在陳折前襟的酒痕上停了兩秒:“動手了嗎?”
陳則眠聽到有人和他說話,眼珠緩慢地轉了轉,眼神卻沒有聚焦。
男人很有耐心,又問了一遍:“動手了嗎?”
陳則眠像一台開機緩慢的電腦,半天才吐出一個字:“沒。”
陸灼年有些好笑,用陳述的語氣反問:“那武旭是自己把頭撞破了?”
陳則眠猛猛點頭,斬釘截鐵:“對。”
“你醉了,”陸灼年用兩句話斷定陳折狀态,擡手示意身後的保镖過來:“我派人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陳則眠當然不會和陌生人走,反應了一會兒,盯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終于想起來問:“帥哥你誰啊?”
陸灼年沒理會陳折的疑問,吩咐保镖:“帶他去醫院。”
保镖上前,低頭應道:“好的,陸少。”
陸少?
聽到這個稱呼,陳則眠陡然一驚,酒都醒了大半:“陸灼年?!”
他是陸灼年?
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陸灼年看了下手機,轉身穿過回廊,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通電話。
是蕭可頌。
“灼年,人接到了嗎?”蕭可頌得知陳折被許劭陽的人帶走,本來想親自來找,可恰巧家裡有事走不開,便拜托好友陸灼年替他跑這一趟,左右等不到消息有些着急:“陳折沒事吧?”
陸灼年說:“看着還好。”
蕭可頌雖然和陸灼年相識已久,但還是很難通過四個字判斷陳折的狀态:“我剛才給他打電話,他沒接。”
“他喝醉了。”陸灼年頓了頓,補充一句:“人都喝傻了。”
“我沒有傻。”
一顆沾滿酒香的美人頭突然出現,從陸灼年肩後探了過來。
陸灼年握着手機的手指一蜷,瞳孔微微收縮,震驚地轉過臉,看向探頭虛貼在他手機上的陳則眠。
陳則眠眯起眼睛,努力聚焦視線與陸灼年對視,不悅地重複申述道:“我沒有傻。”
陸灼年:“……”
蕭可頌在電話那邊聽見陳折聲音,叫了一聲:“陳折?”
陳則眠略帶疑惑地‘嗯?’了一聲,隐約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繼續探身湊近手機,耳朵直接貼上陸灼年指背。
陸灼年像是被燙了一下,不易察覺地輕輕一顫,後背不自覺崩緊,不知該作何反應。
從來沒有誰靠得這麼近過。
陸灼年排斥與人發生肢體接觸,熟悉的人不會這麼不知輕重地湊過來,不熟悉的人更是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陳折是怎麼過來的?
那些保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