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瞧，我和瓊荔用鮮花汁子将南香國的香料做成了香丸和香膏，不僅便攜帶易保存，香氣反而更加持久。”

容妃打開桌上的精緻木盒給雲柔哲看。

“這是娘娘最近用的雪月冰檀，加了香雪蘭花汁揉成香丸，甚至比南香國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沐貴人笑容羞澀而燦爛，一雙杏眸炯然閃着發自内心的喜悅。

“到底是你們玉想瓊思，必定費了不少心思才做得這樣精緻。”雲柔哲示意郁霧将早已備好的錦盒拿過來，“我也沒什麼可作為回禮的，前幾日得了幾支簪钗，瞧着倒都是時興式樣，你們挑挑有沒有入眼的~”

“姐姐宮裡的自然是最好的~”容妃歡欣雀躍着毫不客氣地挑試起來，“正好如今夜市已成常态，皇宮内外也互通商貿，這些時興玩意兒應該很快就能在民間流行起來~”

“傾兒與我想到一處了。”雲柔哲眉額淺笑如水中彎月，“隻是這些總要先改制一番才能讓平民也用得起，光靠咱們指定不成……皇上有意不再選秀，或許可以選些女官進來。”

“嫔妾聽聞先帝剛即位時宮中曾有不少女官，隻是後來春皇後發現這些女子因為技藝精湛或教養背景優秀比宮女更易吸引先帝的青睐，故而便廢止了。”沐貴人一面拘謹着未看向裝滿各色簪環的錦盒，一面憶起花房老宮女的話。

“如此，也許更應重立女官制度，讓天下女子都有機會修煉發揮自己的一技之長，宮女也可在摘星閣學習識字和技能後成為女官，不比這麼多如花似玉又德才兼備的女子日日隻想着如何取寵于皇上要好許多？”

容妃對着雲柔哲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擰了眉心，“隻是姐姐說的這種女官不隻服務于宮中，而會掌控事關民生的特定領域，恐怕會擠壓到前朝的利益……”

夏家主掌财政，手握舉國商資命脈，與社稷民生最是息息相關。

“那便從不那麼惹眼的衣食起居、琴棋書畫開始，百姓生活無小事，點茶制香、詩文禮樂，甚至妝容園藝等都可納進去，太醫院和内務府也應補充女官品階，一視同仁。”雲柔哲慧思泉湧，侃侃而談。

“姐姐想得如此周全，我們就隻等着充盈人手便好了~”容妃愁眉立展，高興地幫沐貴人挑起簪子來。

“這些簪钗太過貴重，嫔妾怎麼能收？”沐貴人身子靠後笑着擺手。

“這有何妨，就當是新年節禮還不成？”雲柔哲與夏傾妩笑視一眼，信手挑出一隻粟玉瑪瑙水仙花簪，“這支也很襯你。”

“娘娘，南香國公主來了。”

松蘿身後，公主正仰着脖頸對鸾鳳穹頂和月窗椒牆看個不停，似被這端莊大氣又不失浪漫優雅的裝潢吸引而忘了行禮。

雲柔哲也不拘這些，笑眯眯地拉着她坐下一起挑選簪钗。

入宮這幾日，公主沒踏入任一妃嫔的宮殿，反倒先把禦花園玩了個遍，還想去馬場看皇上和秋将軍比拼騎射。

大約是被攔下了，又禁不住宮裡的嬷嬷勸着從高位嫔妃開始拜見，才到宸妃宮裡碰碰運氣。

“公主戴這隻紅玉掐金絲寶瓶簪倒很合适~”容妃說着将簪子戴在她發髻上極具南國風格的琉璃花冠旁。

“不知南香國的習俗如何，我們在年節時都要打扮得隆重些呢。”看着公主在鏡子裡左顧右盼的天真眼神，沐貴人杏眸微瀾地摸了摸自己的水仙花簪。

“叫我香凝便好。”公主笑容洋溢着擡起眸子，被那雙與秋清晏如出一轍的杏眸驚滞住片刻，随即略羞澀地颔首撫着鬓邊，“清晏哥哥也會喜歡這樣打扮的女子嗎？”

“那是自然~不過首先要你自己喜歡才好~”雲柔哲被她逗得掩面一笑，繼而正身介紹道，“這位是沐貴人周瓊荔，這是容妃夏傾妩，宮宴上都曾見過的，我是……”

“我知道，你是柔哲姐姐~”公主與各位一一見禮，望着雲柔哲眨了眨眼，大約是秋清晏在某種情況下與她提起過。

不知是被眼前的歡樂氛圍感化，還是心知他們本再無可能，如果宴會上公主對她還有那麼一絲微妙的敵意，此刻仿佛已煙消雲散了。

衆人聊得正歡，松蘿和郁霧端了茶點進來。

“這是茉莉牛乳茶，還有小廚房新做的松子百合酥和糯米圓子紅豆沙，不知道香凝可有喜歡的？”雲柔哲的聲調不自覺帶了幾分寵溺。

“我這幾日在宮裡嘗了不少好吃的，倒是都不如柔姐姐這裡的看着可口精緻～”公主興高采烈地舀起一個糯米圓子填進嘴裡。

“看來香凝和我們倒是能吃到一起去呢～”容妃和沐貴人也每人抱了一碗在面前，“鏡花宮的年宵花開了，不如明日一同去賞花，順便也嘗嘗我宮裡的鮮花酥餅和蜜薯酪？”

“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香凝公主又飲下一口牛乳茶，“說起來，德妃娘娘邀我今晚去重華宮用晚膳，本是不想去的，但實在推脫不掉……”

雲柔哲頓然眉心微蹙，與同樣神情略凝重的容妃對視一瞬，“德妃盛情想必對你有所求，萬事須小心應對。”

“一應餐食最好等旁人先用過再入口，若她提了什麼條件不要輕易答應。”容妃操心有餘，滿目擔憂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在後宮中都是女眷，應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多謝兩位姐姐，我記下了。”

*

“南香國公主來過了？”

繁雜堆疊的年節宴禮接近尾聲，君珩終于能複如往日陪雲柔哲甯靜坐着用晚膳。

“嗯，臣妾覺得她率性可愛，若是日後在宮中相處應該也很愉快。”

桃花眼驚擡，滿目波瀾中夾着一絲慌亂，“……柔兒莫不是也要勸朕納了她？”

這幾日前朝争論不休，除了兩國邊關貿易的細枝末節，便是誰應該娶南香國公主。

“清晏既不願結親，恐怕皇上不得不做此打算。”雲柔哲平靜颔首，避開了那焦灼的目光。

“朕得了世間最好的女子為妻，确實愧對清晏，所以想着無論他日後喜歡怎樣的女子，朕都依他賜婚。”溫暖的手臂輕輕将雲柔哲攬入懷間，“可若朕再納旁人，便又虧欠了你。”

“帝王後宮本就不單純為情感所設，若能使兩國社稷太平、百姓安樂，也算适得其所。”懷中人兒沉柔低語，深知她說的每一句君珩其實都心知肚明，“何況南香國雖不願公主和親，但其當下境況并不足以把公主一直留在身邊，香凝如此心性，與其日後困于哪個王侯貴族的後宅，不如放于宮中好生養護。”

話間，一枚輕柔的吻印在額頭，無關欲念，卻深情萬分。

“朕有卿卿，真是上天垂憐。”

溫潤再一次貼近，在白皙光潔的雲面上細細輕啄，溫熱的氣息掠過眉額與眼睫，徐徐向下探尋。

下颌被輕柔捧起，蜻蜓點水不知何時已轉為耳鬓厮磨，随着加深的力度透了一絲山雨欲來的低沉喘息。

雲柔哲閉目前，眼角掃到桌上一盞新制的梅花湯餅。

今兒個仿佛是冬國公夫人入宮的日子？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