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永安拿着筷子的手停了下來,茫然地看着門口,許多年未見,他已經快要不記得這位祖母的臉了。
“她來做什麼?”開口的聲音有些幹澀。
薛言低着頭,“禀陛下,娘娘說是聽聞您大病一場,來看看您休養得如何了。”
“我不想見她,”傅永安垂眸,“你去告訴她,朕身體尚未完全康複,還需要靜養,不宜見客,請她回去吧。”
“是。”
門外,薛習看着站在門邊的人,恭敬地彎下身子,“娘娘,您也聽見了,請回吧。”
就隻有一層薄薄的門,裡面說了什麼,聽得一清二楚,太多年沒見到那孩子了,連聲音都不太聽得出來了,燭光将人人影印在簾幕上,搖搖晃晃的,身姿卻格外挺拔。
“麻煩你幫本宮将這個帶給那孩子。”姜正清将手上握着的東西遞給了薛習,便轉身離開了,沒什麼留戀的感情,但單薄的背影看上去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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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邊,蔺思安終于咽下了那口難纏的青菜,他看着傅永安沉默的樣子,再看看傅承,對方對着他搖了搖頭,他便也低下頭,不在開口,一頓飯在沉默中結束。
“安安,你先回去,我在這裡留一下再走。”傅承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前,蔺思安隻覺得面前罩下了一大片陰影,以前沒怎麼覺得,但傅承确實要比他高上不少,他點點頭。
傅承看着他呆滞的模樣,嘴角牽起一抹弧度,擡手掐了把他臉側的軟肉,蔺思安身上肉最多的兩個位置就是臉和小肚子了,手感極好,他眼睜睜地看着面前人的臉慢慢變紅、變熱,強忍着沒有笑出聲。
“那、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不要跑,剛吃好飯肚子會痛。”
蔺思安點點頭,紅着小臉跑了兩步,之後又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慢慢向前走。
傅承看着他一頓一頓的背影,心想,看來也不算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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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永安被這出小插曲弄得胃口全無,沒吃兩口就不想吃了,雖然對于姜正清的臉已經不太記得了,但心裡還是隐隐覺得煩悶。
“還好嗎?”傅承邁步走進來,看着縮在褥子裡的人。
“皇叔,”他從裡面鑽出一個小腦袋,“皇祖母她,為什麼會來看我?”
傅承在他身側坐下,“興許是因為年紀大了,開始惦念起這一抹親情了。”
傅永安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他是來看我死沒死的。”
“你怎麼會這麼想?”在傅承眼裡,這是毫無緣由的想法。
“因為,她不是恨我嘛,要不是因為我的生辰,父皇和母後就不會…………”當年姜正清走的時侯,甚至正臉都沒看他一下,不論他怎麼哭喊,都沒能留下,這麼多年,傅永安一直認為這是一種怪罪。
“你怎麼會這麼想?”傅承把他從窩裡挖出來,“當年的事情隻是意外,你也好,你皇祖母也好,都沒有必要為了那場意外擔責,你們沒有做錯任何事。”
“可是,那為什麼皇祖母要離開我呢?”自從父皇死後,身邊不時有人安慰他,這些話語他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最開始的時侯心裡是會感受到一絲安慰的,可後來姜正清走後,他就再也不相信那些話語了,不過這話從傅承嘴裡聽到,心裡就好受多了,他相信傅承,皇叔是不會騙他的。
傅承看着他茫然的樣子,心裡感概,雖然見面的次數不多,但兩人還真像,“因為她和你一樣,被困在當年的事情中,走不出來。”
傅永安擡起頭,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淚光的原因,看起來亮亮的,“什麼意思?”
“她覺得當年的事情是她的責任,所以一直不敢來看你。”
“怎麼會這樣?”傅永安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有些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你們兩人很像啊,不過她抛棄你不顧這些年的确是她的錯,你要是覺得相處不舒服就沒必要見她。”傅承拍拍他的背,将手中的紙張遞給他,“那個撥浪鼓你可能不記得了,但那是你祖母在你滿月時送你的生辰禮,這張紙是夾在裡面的,之前事情發生得突然,就沒記得打開。”
傅永安從他手中接過,紙張已經很陳舊了,但保存得很好,字迹并沒有遭到磨損,上面隻有幾句話,大概是在祝他生辰快樂,喜樂平安,是他從沒見過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