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思安抱着有他腦袋那麼厚的書,走在回小屋的石子路上,怨氣都快溢出來了。
聚在院子門口的人群早就散開了去,隻剩下三三兩兩的行人,見到他紛紛避開,面上的神色有些複雜。
蔺思安不屑于和那些人計較,隻在過于熱烈的視線下狠狠翻了個白眼。
陶飛舟把院子裡的血迹清洗幹淨,焦急地在院子裡來回走着,等了好半晌才看見等的人面色陰沉地走進來。
“怎麼了,夫子說什麼了?”他着急得很,蔺思安是因為他和闫餘樂起沖突的。
“抄書。”
“?”他焦急的腳步頓了下來因為情緒的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詭異至極,支支吾吾了半晌,“就隻是抄書而已?”
蔺思安聽他這話可就不樂意了,“你什麼意思,這麼厚一本書,全部要用手抄,還要抄三遍!”安安的手都要斷啦!
“沒讓你離開書院都算好的啦。”夫子看上去好說話,但其實骨子裡古闆極了,他們行為上稍稍放縱一點,就會被打闆子,像是打架這樣的行為,絕對會被直接驅逐出書院的。
“讓我離開那才算好!”絕對發自内心的,真情實感的呐喊,不僅驚到了陶飛舟,還把牆外路過的行人吓了一跳。
“噓———”陶飛舟趕緊捂住蔺思安的嘴,“這話下次你可别這麼大聲喊了,多少人想進來都進不來啊。”
他看着趴在地上耍賴的蔺思安,在他旁邊蹲下,“雖然夫子是嚴格了點,但人還是不錯的,三遍是有些多,我幫你一起抄吧。”
“!”蔺思安翻了個身,仔細觀察着陶飛舟的臉,有點圓,腮邊的肉擠在一起,把眼睛壓成月牙的形狀,整張臉透露出三個字———“好欺負。”
僅僅隻是片刻的思索,蔺思安便毫不猶豫地開口:“全部,你幫我全部抄了吧。”
“全部?!可是………”
“小陶啊,我可是為了你才和闫餘樂起沖突的。”
“…………”他說的有道理,可是三遍呢,這也太多了。
蔺思安看出了他的動搖,湊上前,攔住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你可是我來書院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陶飛舟被闫餘樂霸淩慣了,雖然有人覺得于心不忍,但沒人敢摻和這趟渾水,蔺思安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他,并說要和他做朋友的。
被突如其來的蜜糖沖昏了頭腦,迷迷糊糊地就點頭了,“那、那好吧,我會幫你的。”
蔺思安欣慰地勾起唇角,很好,他在書院培養的第一株韭菜開始成長了。
“好了,小陶,我要睡一會兒。”
“睡什麼啊?”
“午覺啊。”以前在山上的時候,他要睡将近一個半時辰,大王都會陪着他一起睡,傅承偶爾也會。
“下午的課都快開始了,還睡什麼覺呀。”
“下午還要上課?!”那個老頭子怎麼會認為他能在還要上課的前提下能在三天内抄完的?
“當然啦,”陶飛舟看向門口朝着同一方向聚集的人群,拉起蔺思安,“開走吧,要上課了。”
“等等………大王、包子!”
原本在一旁玩耍的大王和包子聽到号令,立馬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後,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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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的晚,就隻剩下最後面的兩個位置,陶飛舟頗有些可惜,他倒覺得剛剛好。
蔺思安還沒有領到自己的褂袍,不過,頭上頂着隻肥胖異常的鴿子,手上還抱着隻豬,不管在哪裡,穿什麼,都足夠顯眼。
夫子還沒來,陶飛舟實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湊上前,跟大王眼對眼。
“哼哼。”
“它,它是你養的嗎?”
“是呀,叫大王。”天氣日漸回暖,大王大王的衣服也從厚厚的棉衣換成了輕薄的蠶絲,緊緊地貼在小肚子上,挺起圓潤的弧度。
大王是隻圓鼓鼓的小豬,它也喜歡圓滾滾的人類,親昵地看上去,上下蹭了蹭。
陶飛舟有些受寵若驚,還想多摸兩下,可惜夫子已經來了。
譚修文像往常一樣走到書案前,拿起課本,剛要開口,就看到後面極其不協調的一幕。
“……………”忍住了想要罵人的嘴,輕咳兩聲,開始講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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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思安沒有課本,但有沒有其實差别不大,他都聽不進去。
午後的陽光很好,透過搖曳的紗簾,和暖地照在臉上,像這樣的午後,他通常會選擇上街遊玩,可如今卻被困在無形的牢籠中,被剝奪自由。
包子從他腦袋上走下來,抖抖蓬松的翅膀,邁着妖娆的步伐走到紗簾的邊邊,在陽光找到的地方,躺倒,閉上綠豆大小的眼睛,開始睡覺。
大王不一樣,它趴在蔺思安的腿上,早就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夫子的講課聲還在上方缭繞,如念經一般流入耳朵裡,晃了一圈,什麼都沒留下,便又飄了出去。
他早已習慣在這個時候入睡,身體的本能加上耳邊瑣碎的低喃,仰着的頭一點一點低了下去。
譚修文講着講着,突然覺得自己的講課聲似乎還應和着三兩聲不那麼和諧的和音,停止了講課,一瞬間,細小的呼噜聲取代了原本的講課聲,在亭子内起伏。
陶飛舟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向蔺思安———腿上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