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另一處石頭上響起笑聲。
“你們中原人真有意思啊,不枉我千山萬水地跑來一趟。”
蕭缙和獨眼漢一行人聞聲看去,隻見紅衣少年慵懶斜靠在石頭上假寐,伸開五根手指,似乎想要避開刺眼的光線。
忽然,少年坐起身來,一襲紅衫奇特,異族裝扮,腰間束着一條寬牛皮帶,綴滿五彩寶石,挂着奇異的骨質小墜物,随着動作叮當作響。頭發微卷兩邊辮子同樣挂着奇形怪狀的飾物,額頭還系着一個五彩的繩子,像是抹額。
少年的顔色着實妖豔異麗,一雙狹長的雙眸,深邃如古老潭水,高挺鼻梁下是薄唇輕抿,帶着幾分桀骜和不羁。
蕭缙笑着問道:“中原人何處有意思?”
少年又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道:“以前看你們中原話本,總是有幾個詞颠來倒去,差不多一個意思,大概是鹬蚌相争,得利的是漁翁,螳螂和蟬,後面還有一隻黃雀。”
“我覺得好笑是因為,你們都以為自己是什麼漁翁啊,黃雀啊,可等死到臨頭,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是一隻可憐蟲,有趣有趣!”
獨眼漢暗自心驚,看這少年模樣,他分明在此處已經很久了,但他從始至終卻沒有發現還有外人在場,他自問武功不輸高手,一人對敵關山蒙毅也不落下風,但眼下這少年不知什麼來頭,竟然能夠藏住氣息不被發現。
若隻是路過,倒也罷了。
若是蕭缙的幫手,那便有些棘手。
“讓我猜猜,你這獨眼怪心裡一定在想,我是什麼來頭,是敵是友,會不會搶你要的東西。”少年眸子裡明明是笑着的,卻看的人心裡發毛。
伸手不打笑臉人,獨眼漢抱拳道:“敢問小少俠從何處來?”知曉山派來路,或許能以權勢震懾一番。
紅衣少年道:“從來處來。”
獨眼漢繼續道:“到何處去?”知道去處,總是能以利益商議一番。
紅衣少年道:“到去處去!”
獨眼漢心裡罵娘,這少年活像一條滑溜溜地泥鳅,索性直接問道:“是敵是友?”
紅衣少年道:“非敵非友。”
獨眼漢心裡稍舒了一口氣,便好言道:“既然如此,那少俠自便,我等行我等之事,還望少俠不要多管閑事。”
一旁關山高聲對紅衣少年道:“我們是冀州昔日蕭卧風麾下部将,這位小公子是将軍的唯一的兒子,還請少俠能助我們一臂之力,來日必當萬死以報答今日救命之恩。”
紅衣少年隻留一個背影,回頭冷冷道:“管他是什麼将軍之子,王侯之女,跟我又有什麼關系,我為何要救他?”
關山一掀衣擺,半跪地道:“關山,求少俠施恩一救,隻要帶走小公子便足矣!”
蒙毅低聲道:“求他做什麼!我們自己殺出去!
紅衣少年躺在石頭上,翹着二郎腿悠哉道:“不救,就是不救。”他來北方不過是尋找朋友,結果在驢車上喝醉了酒,醒來發現自己被人丢在了荒山野嶺,在這峽谷裡轉了幾天,不是黃沙就是石頭,無趣的很。
今日倒是幸運,讓他碰上了這麼一群有趣的人。
少年将胳膊枕在後腦勺,饒有興緻看着下面的人鬥來鬥去,倒是好奇最後鹿死誰手,聽說這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叫蕭缙,他的頭顱能值十萬兩黃金,他對金錢并沒有多少概念,也不想提着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去讨賞錢,畢竟那畫面,不太優雅。
不過他相信,如果是自己出手,縱然再來十個像獨眼漢那樣的高手,也不是他的對手。
一旁的山頭上,獨眼漢冷笑一聲,在峽谷一陣風沙吹過的瞬間,他身後數十名好手朝馬車前的蕭缙殺去,當然,他們不會真的殺了蕭缙,不過是将關山和蒙毅圍困在兩邊。
兵刃卷着沙土,關山和蒙毅在峽谷這一路遭到數次埋伏襲擊,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眼下與敵人人數懸殊,漸漸被逼離馬車,心下越是着急,身上被砍的血痕便越多。
蕭缙站在馬車前,玄色的衣袍被風掀起一角,面色蒼白,卻挺直脊梁,目光平靜地注視獨眼漢。
“蕭世子。”獨眼漢獰笑地走上前,停在蕭缙身前,道:“乖乖交出那東西,或許能留個全屍。”
蕭缙輕笑一聲,道:“哪個東西?我這馬車一路帶的東西可多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樣?”
獨眼漢嘴角垮了下來,冷了幾分道:“滄州城,機關匣,世子休在糊弄,我沒有那麼多耐心!”
“哦,你說的是那東西啊。”蕭缙指尖摩挲腰間玉佩,忽然沉聲道:“就憑你這跪在婦人腳下腆着臉狗叫的東西,也配問我機關匣的下落!”
說罷,蕭缙捏碎腰間玉佩,揮手扔了出去,一股毒粉迎面灑在獨眼漢的臉上。
獨眼漢身形如毒蛇般一蹿,躲開毒粉,手下一用力便攥住蕭缙的脖子按壓在馬車上,獨眼中迸出兇光,狠戾道:“死到臨頭,我勸你說話好聽些。”
蕭缙被攥着咽喉,卻仍不肯屈服,艱難出聲道:“……怎麼,你難道不是,一條任人驅使的野狗,可憐……還是瞎了一隻眼的……額……”
“找死!”獨眼漢暴喝一聲,手裡的長刀泛起寒光,直直砍向蕭缙的臂膀,縱然不能殺這小子的性命,但也能要他半條胳膊,剁的一塊一塊,再逼問他機關匣裡面的東西。
刀光如電,眼看蕭缙血流如注,一旁的關山和蒙毅目眦欲裂,卻被重重包圍,無法脫身。
而一旁枕臂看戲的紅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就在刀鋒觸及蕭缙的瞬間,馬車内突然爆發一股淩厲的劍氣,寒無衣的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明明是陰冷詭厲的感覺,可那劍氣确是意料不到的深厚霸道,在空中劃出一道黃色的弧光。
獨眼漢眼中閃過一絲驚恐,想要收刀抵擋已經來不及,劍氣穿透了他半個臂膀,鮮血濺出,他踉跄後退,卻見寒無衣竟使出了一招平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