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初來到自己面前，那樣算計，不就是想活下來嗎？可是現在又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李昭魚擡眼看着他，腰間挂着的玉蟬沾了一點髒，她手指輕輕地撫着，語氣淡然，“旁人殺我，你也曾殺我，可我不還是好好的在這裡嗎？說不準我真是什麼佛子轉世呢？”

她說完這話還扯着嘴角笑了笑。

賀渾眼尾紅着，幾乎被她這話砸地茫然，嘴唇翕動，“我······”

賀渾想要反駁，卻無法反駁，那些記憶實實在在地在兩個人心裡，不再是朦胧着很快就消散開的夢境，而是真切的回憶，那些事情都變得清晰，李昭魚因為他，死了很多次，還失去了那個萬分期待的孩子。

他似乎連擡手撫摸她都不敢了，被她的眼神刺到。

李昭魚也覺得煩躁，她似乎覺得自己不該這樣不理智地對待賀渾，像是心底最深處壓着什麼莫名的情緒，在拉扯着她，她被過往的記憶絆住，抵抗着，卻又無法平息。

賀渾沉默了許久，收起了那些打碎了的期待。

他期待着見到李昭魚，一路上奔襲，隻是想要快點見到她，想要聽她跟自己解釋為什麼不寫信，賀渾在她解釋之前已經為她想了很多個理由，他想着，隻要李昭魚蹙一蹙眉，聲音稍稍柔和一些，他就可以不計較了。

兩個人都一時無言。

終究還是賀渾打破了寂靜，他看着李昭魚更加瘦削的面頰，“先用飯吧，你也餓了。”

李昭魚淡淡地嗯了一聲。

飯食簡便，賀渾說起邊鎮樓緩鍛造铠甲的事情，李昭魚嗯了一聲，“有用處便好。”

他涼州的邊鎮也是大晉的邊鎮，李昭魚此舉自然是為了大局考量。

用過飯後王銜意又過來議了一會事情，并沒有避着賀渾，對後面的安撫百姓招攬修建寺廟的事情定了個初步的章程，這些事情有了李昭魚的身份坐鎮，還有她的糧倉，都是事半功倍，王銜意辦事也利索。

夜漸深王銜意起身告辭。

李昭魚揉着腦袋，文竹過來送安神的湯藥，侍候李昭魚換了衣服便下去了，她憂心地看着李昭魚，也看見了屋内的身影，瑟縮着行禮，又退下去了。

賀渾走過來，手擡起，又僵在半空，最後還是落在了她的頭上，給她輕輕地按着，李昭魚也沒有說什麼，賀渾松了一口氣。

李昭魚忽地想起來什麼，她轉頭盯着賀渾，看了他半晌，“信呢？”

賀渾也怔住了，“什麼信？”

李昭魚站起來，她來回地踱步，“信···那封信···”

賀渾反應過來，她安撫住李昭魚，“我知道了，我叫人去找。”

當時李昭魚暈倒，賀渾根本沒有心思去管别的，一衆人都直接回了住處，也沒有管之後的事情了。

楊玄就在外面，賀渾喊了一聲，他登時進來，賀渾吩咐了楊玄便離開去尋了。

李昭魚的神色變得很焦急似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隻是覺得不安，賀渾心思百轉，最後還是上前輕輕地拍着她。

李昭魚焦躁的情緒被安撫下來，站在那裡被他籠罩着，賀渾的身形高大又挺闊，把她攏得嚴嚴實實的，從後面看根本看不出李昭魚一點身子了。

心髒跳動的聲音在中間回蕩着。

李昭魚忽地想起來一些别的事情，不再是前世一次一次死去的絕望回憶，而是去年的事情，賀渾去姑臧城巡防，原本是第二日才回來的，但是半夜迷迷糊糊地賀渾把她搖醒了。

李昭魚一臉怨氣，她揉着眼睛，裹着被子在床上幽幽地看着他，顯然是忍着怒氣的。

但是賀渾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油紙包着的東西，李昭魚眨着眼睛，帶着點好奇問那是什麼。

賀渾便把那裹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東西打開。

熱騰騰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她驚喜道：“八珍草燒鹌鹑？”

賀渾挑眉默認，這是姑臧城特有的東西，很有名，李昭魚在他去巡防之前随口念叨了一句，但是這個東西講究火候和時間，若是不能趁熱吃那就失了美味和滋補，她壓根沒有想要賀渾帶回來的意思。

他是跑馬回來的。

李昭魚當時心裡酸軟了一瞬，隻覺得這個人也不是那麼冷冰冰的。

她坐在桌前吃得幹幹淨淨，又去重新洗漱，等到回來的時候賀渾也剛好沐浴回來，一身涼氣，兩個人那時候好像鬧了一點什麼别扭，賀渾沉默地上了榻。

李昭魚想要道謝的話沒有說出口就被按下厮混，他勞累了一整日，卻仍舊生龍活虎地按着她折騰，李昭魚吃人嘴短，終究是沒跟他計較了。

隻是被折騰出了淚。

賀渾伸手拂了她面頰，手指濕潤，外面夜色更深了。

他啞着聲音哄問：“你累了，先抱你先休息好不好？”

李昭魚低低地應聲，便被橫抱着去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