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時間上下忙碌,大婚的事宜叫李原暫時沒有時間去跟李昭魚商議些什麼,原本的計劃都擱置了,趙家實在是來勢洶洶,難以應付,這是趙家給新上位的新君的一個警告,告訴李原他的皇位是來之不易的,而這份不易是需要趙家去幫他擺平的,若是皇後不姓趙,那指不定京都會生出來什麼亂子。
各地層出不窮的流民像是燎原之火一般,可是當趙芷進了宮開始各地流民又很快被壓制下去,這樣的做派簡直是演都不演,明明白白地在威脅那皇位之上的人。
可偏偏這趙康又做出一副十分恭敬的樣子,在朝堂上又處處禮敬着世家,他似乎不知道,他屠了賈家,就算面上再恭敬又有什麼用呢。
百年來多少人對着世家都是求和恭順,隻求一個聲名和官位,如今趙家這番土匪做派,隻不過是更加徒增對抗情緒罷了,可是他明面上是皇上的人,又提拔着寒門,也得了一點支持,在京都勉強落了下來。
李昭魚趁着宮中忙亂的時機抽空去了一趟聚縣。
聚縣地處京都的東南方向,那裡靠着靈州,離起義作亂的地方很近,有很多流民逃竄到那個地方,她是明晃晃去的,打着接濟流民的旗号,那些失了田地的百姓,有很多是裹挾着作亂的,這番明面走了官路的赈濟便是一種安撫的态度,聚縣是她的封地,以這裡為中心将撫慰的範圍擴開來,直到靈州邊界,這是李昭魚的想法。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這個佛子轉世的身份,在西北之地傳言日盛,但這佛子不是嘴上說說的,她總是要拿出來真正的東西給百姓,那才是真的救苦救難的‘神佛’,否則日子久了,百姓也難免不買賬,她為了自己的聲名造勢,這也無可厚非。
李昭魚到了縣衙早就有官員在等候着了,這位縣令曾經是沈家門生,不是碌碌無為之輩,他對着李昭魚行禮,恭謹有度,一把美須髯,眼神堅毅明亮,但是眉間有一番愁态,
李昭魚忙擡手讓他起身,“王大人不必多禮。”
王銜意直了背脊,“公主請。”
縣衙裡并無什麼用來招待的,隻是一盞清茶,不免有些寒酸,縣丞在一旁擦汗,隻覺得這位縣令大人太不近人情了,這位可是長公主殿下,聽聞是養在皇後膝下的,雖然不是和當今陛下一母而出,可顯然是最受信賴,也是皇上最親近的公主了,怎能如此薄待,他不禁汗顔。
王銜意開口卻直接,“不知朝廷能有多少糧食救濟無糧的百姓,流民四散作亂,最猖獗的當屬靈州一帶,我們這裡也有波及,流民逃竄到這裡,在山間為患,如果不能有足夠的糧食支撐着他們度過今年,那情勢怕是危險,那些靈州最初作亂的流民偃旗息鼓,可是剩下的怕就是真的流民了。”
這話說的實在是太直接了。
說白了,那些靈州趙家是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調動着他們手裡的土匪,讓他們裝作是流民去劫掠百姓,殺官作亂,他們達到目的,偃旗息鼓,朝廷又無力讨伐,這被搶掠的百姓沒了土地,沒了糧食,最後就成了真的流民,朝廷要是不能及時安撫,把這批百姓安頓好,那怕是真的會有亂子了。
李昭魚沒有因為他這話而覺得冒犯,她拿起那陳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朝廷沒有糧食下來。”
王銜意胡須微動,看着李昭魚的眼神有些變化,沉默片刻,李昭魚放下茶盞,緩緩開口,“可本公主有糧食。”
王銜意一愣,一旁的縣丞也不禁擡眼看了這位公主,又很快低下頭去。
李昭魚輕笑,“王大人不必擔心,我既然來了便自有辦法,傳令下去,官府開倉放糧,按照戶籍黃冊給聚縣的百姓分發糧食,另外,在聚縣招攬壯丁修建寺廟,相應的事宜都有本公主托底,王大人不必擔憂其他,我定會讓百姓安穩度日,不再生亂。”
王銜意聽明白了,李昭魚是要用自己的錢和糧食度過今年的這個亂子,修建寺廟不是勞民傷财,相反,這正是讓百姓安穩下來的辦法,如果沒了土地,那就要有别的求生辦法,如果能招納一批當地的百姓修建寺廟,他們有了安穩度日的活計可以生存下去也就不會真的去當流寇了,畢竟這之中大多是被裹挾着的無辜百姓。
他站起來,躬身行禮,“深謝公主大義,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隻要有公主的首肯,後面的事情我自會安排,必不會辜負公主的信任。”
李昭魚應聲,和王銜意又問了這邊作亂的流民數量,商談了一番,王銜意心裡覺得他的侄子王安世所言不虛,這位公主确是心有乾坤而不顯。
天色漸晚,李昭魚安置在了縣衙後面的宅子,這是縣丞特意賃的,李昭魚也未推辭,這才看了那縣丞一眼,道了聲謝,那縣丞如同聽見天音,身子壓得更低,連聲說不敢承謝。
文竹給李昭魚按肩,聚縣安插的人來彙報糧食的事情,李昭魚一邊看賬冊一邊聽着。
韓和是她提拔上來的人,李昭魚在涼州的時候便打探了底細,多番考察也都還算得力,李昭魚是有心看重他,聚縣糧倉的事情一開始是崔引誅來做的,但是現在也不大合适了,好在她留了後手,不至于連個可用之人都沒有。
韓和說完糧食的事情又提醒李昭魚,“長公主殿下明日放糧可要屬下多派人暗中看護,公主如今身份不一樣,隻怕會人心存歹意,殿下的安全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