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不知他怎麼提起這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必要說什麼謊話了。

她聲音略沉了，“是，沈家傾頹，我母妃被幽禁在深宮中，我七歲就到了皇後宮裡，她對我母妃恨之入骨，陳年往事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為何那樣恨我母妃，我隻記得我母妃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人，小時候的事情似乎有很多都忘記了，隻記得在皇後宮裡，總是要挨罰，吃飯也要挨罰，背書也要挨罰，要不是太···要不是我機靈，怕是小命不保了。”

賀渾敏銳地察覺到她剛剛話音頓住的地方是想說别的，他也猜到了她想說什麼，暫時沒有同她計較。

“所以那時候才冒險去找我？膽子很大嘛。”

李昭魚沒有力氣，閉着眼睛回答他的話，“是啊，我怕死了，你當時明明就想殺了我的。”

賀渾沒有反駁，他來到涼州前便已經收到了京都裡的眼線傳回來的影神圖，賀渾早就知道李昭魚長什麼樣子，當日在那小院裡聽她一通鬼扯，但是也沒有在意，反而是覺得很有意思。

畢竟那天晚上有點無聊。

李昭魚如數家珍地對賀渾控訴，“後來查案的時候你還不管我死活，在後面看熱鬧，看我有危險了才勉強出來救我，你還逼我殺人，回涼州的路上你也沒想帶我回去，你别以為我不知道。”

賀渾靜靜聽着，前面幾句話倒是沒說錯，但是後面一句···

他捏着李昭魚的下巴，“你當時跑回來就是以為我要殺你，所以才替我擋了一箭？”

李昭魚心虛地沒有說話，但還是半真半假地說：“沒有啊，我那不是怕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就守寡了嗎？”

賀渾哼了一聲，胸腔中都震着笑意，李昭魚被他一點微弱的動作牽扯着，有些臉紅地說：“你···出去呀。”

賀渾不說話，李昭魚一驚，微微有些錯愕，“你····不···”

李昭魚哪都去不了，賀渾咬她，“公主殿下···”

李昭魚心裡一顫，已經不覺得這句公主殿下是羞辱了，反而被他熱燙的話音激起一陣顫栗。

“不···不要···”

這句不要像是在故作惱火的撒嬌，賀渾不聽，就在她耳邊叫她，一會叫她殿下，一會叫她夫人。

李昭魚失神又疲憊，最後沉沉地倒在他懷裡，徹底沒有了一點力氣，賀渾最後一句，還是在叫她殿下，李昭魚從前不喜歡他這樣叫，因為知道那是諷刺和羞辱，但是現在倒是喜歡了。

她拼着最後一點力氣從他身上下去，縮到一旁，一副誓死不再靠近他的樣子，賀渾怎麼哄着她都不管用了，但是最後困倦了，靠在車壁上昏昏欲睡時還是被賀渾抱在了懷裡。

回到懷遠鎮的時候正是昏黃傍晚，李昭魚見到了達奚雙和樓緩，她隻覺得自己這一逃跑實在是很像做賊心虛，所以回來後覺得不好意思，但是樓緩神色如常，行了禮後就跟賀渾去說事情，達奚雙看見李昭魚也是一副終于放下心的樣子。

隻說：“公主回來便好，否則我難辭其咎。”

李昭魚難免尴尬，畢竟當初是她自己跑的，她低聲道：“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達奚雙輕輕搖頭不語。

李昭魚很快就被送回了後宅歇息，文竹知道她回來，幾乎是飛過來，李昭魚險些沒有禁得住她這一撲，看着文竹，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那張圓臉都變成了尖的，眼圈紅着，“公主，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啊，我想着要是你再不回來我就逃出去找你。”

她滿臉的淚，竟然有點嚎啕大哭的意思，李昭魚給她抹眼淚，“好了好了，進屋再說。”

屋内門窗關上，文竹還在抽泣着，李昭魚安慰了一番，同時心裡也覺得酸軟。

這大千世界紅塵萬象，可文竹從小被賣進宮裡，陪李昭魚一起長大。

她的紅塵萬象就隻有一個公主。

李昭魚摸着她的腦袋，壓低聲音，“引誅呢？”

文竹鼻腔裡哼了一聲，“誰知道她，怕不是知道公主有危險就跑回京都了，一點消息都沒。”

李昭魚沉默片刻，然後平靜地說：“不會的。”

文竹給李昭魚去拿幹淨衣服，又給她換厚一點的被褥，道：“崔姑姑是皇後娘娘的心腹，崔引誅總歸是皇後的人，公主如果有了危險，怕是她第一時間就是回京都吧，要不然怎麼這麼長時間都不露面。”

李昭魚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直覺引誅還在涼州，她聽見懷遠鎮的風聲不對一定是先離開，若是她沒有回京都，一定是在想辦法找李昭魚，若是回了涼州糾集暗探怕是不妙了，動靜要是太大的話要是被賀渾的人發現了怎麼辦？

她需要盡快和蘇十三談談，然後回涼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