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道謝,在二樓的窄小的單間裡看着窗外的月色,她終于把白色寬袍摘了下去,長長地呼吸,但有了一點不可遏制的哭腔,腿腳酸脹,手上的傷痕已經血迹幹涸,臉上的淚痕斑駁,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淪落到這個境地,她回不去涼州,似乎也回不去京都了。
到底該何去何從。
李昭魚拿出一點肉幹,就着沖好的茶膏吃了下去,一邊吃還在一邊流眼淚,最後躺在冷硬的床鋪上時候甚至迷迷糊糊想,早知道就不吃避子藥了,起碼可以多一個拿捏賀渾的籌碼,雖然可悲,但是也是一個保命的手段不是。
她手心裡空蕩蕩的,沒有了玉蟬很不習慣,但是她開始怨恨那玉蟬,為什麼一開始要指引她來到涼州,她就算死在京都裡都不該來這裡,賀渾的眼裡從來沒有對她的半點情義,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命。
還是要想辦法自救。
西域諸國是可以收購到蘇合香料的,她還沒到絕路。
但是,馬上就到了。
李昭魚在睡夢中覺得自己在被搬動,她想睜開眼卻怎麼都沒有辦法睜開,想出聲也沒有辦法出聲,緊緊皺着眉頭,她已經無法掌控身體,害怕的在心裡叫嚣,但是無濟于事,最後思緒被淹沒在一片黑暗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賀渾忽地一陣頭疼,懷裡的玉蟬閃着一點溫潤的光芒,他陷入一陣從來沒有過的恐慌。
他這半生從來沒有過的情緒将他整個人都湮滅,拖入深淵的恐懼如同浪潮一般撲來,雖然理智上賀渾知道不可能有事情讓他驚慌失措成這個樣子,但是顯然此刻心境不是這樣告訴他的。
絕影披着夜色狂奔,賀渾攥緊缰繩,穩住呼吸,但很快更加急促。
他在腦海中看見了李昭魚,他看見她整個人蜷縮着,蜷縮在一片高台蓮花座上,那周圍的佛像莊嚴肅寂,通天柱高聳,長明燈照亮了壁畫上的惡鬼羅刹,那個縮着的人被束縛住手腳,看上去氣息微弱,賀渾的心似乎被牽扯的鮮血淋漓。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但是他知道,自己想毀了那高台,那佛像,那周遭束縛住她的一切。
如果說剛剛的恐慌是一種硬塞在他腦子讓他去感受的情緒,那麼現在他是真真切切和這種情緒合二為一,他察覺到自己确實在恐懼,在恐懼失去什麼。
原來這公主,在他心裡不是沒有分量,但是他自己也一直不知道,因為他太自大了,自大到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以為所有事情都在預料之中。
所以看着李昭魚張牙舞爪的折騰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隻要死不了就不是什麼大事,整個涼州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她半分呢,所以他從來都是一副不在意的姿态。
或許在李昭魚心裡,自己從來都是不可依靠,也不能托付。
原來她是因為這個才背叛自己的?賀渾心沉得很低很低,他想,隻要人能回來,就算是背叛一下,也不和她計較了。
這是什麼地方?
李昭魚昏昏沉沉地想,睜眼時候腦子疼得厲害,但是很快就被恐懼占滿,她往下一看,三人高的台子,李昭魚被放置在一個蓮花座上,這個角度幾乎被是殿裡那猙獰的羅漢塑像圍繞着,四處的壁畫到處都是阿鼻地獄,剝皮拆骨,烈火烹油。
李昭魚一動,嘩啦啦的鐵鍊子直響,一邊歎氣一邊無奈,這又是什麼地方啊?自己這是被弄到了哪裡?她今天剛剛踏進且善,要不要這樣倒黴啊?
她逼自己冷靜下來,看着周遭的環境,既然沒有殺她,說明是有用處的,難不成是今天白天的事情太惹眼了,得罪人了?
正想着,台子邊上爬上來一個身影,李昭魚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她驚訝,“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