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鍊的聲音響動,血滴答滴答地敲在磚地上,施形眼神渙散着,她偏頭吐了一口血,咳了幾聲,眼神出現了幾分懼色,那是一種直達内心的恐懼,她這一輩子面具戴了太久,各種情緒信手拈來,但此時此刻卻不是裝的。
施形撐着說:“公主殿下還跟我說你們夫妻沒多少情義,我看葉護還是挺上心的,否則···咳咳咳,否則也不會這麼不顧名聲就這樣囚禁了自己手下的家眷,可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在哪兒,你殺了我也無濟于事。”
“盧天成為你鎮守邊鎮多年,對外……是說死在了賀弈手上,保全了他多年的名聲,我是他的···遺孀,你竟然對我動私刑?我可是個女人啊。”
賀渾輕笑着看她,“我可沒把你當做女人,自然,也沒把你當人,至于我的名聲,你覺得我在意嗎?你要是想活,最好老實交代把她弄去了哪裡?”
他眼神轉向一旁的另一個人。
蘇十三被潑了涼水,她迷糊着醒來,看着賀渾,眼神悲涼,但是又有幾分無畏,心裡隻剩下了恨的人,哪裡還會怕什麼呢?
但是她其實沒想到賀渾能這樣警惕,來得這樣快。
把那公主帶去且善是計劃中的一環,她們的複仇還沒有結束,懷遠鎮這麼多年能如此猖狂,且善功不可沒,相互遮掩是不需多言的事情,賀渾這樣在意那個公主是件好事,若是他最後發現那公主死在了且善定會屠城滅國,已經借賀弈的手殺了盧天成,再借賀渾的手滅了且善,這才能告慰黃沙下的冤魂。
蘇十三瘋了,施形知道,她本覺得這一切就這樣結束就已經很好了,但是她知道那公主沒有被帶回來時便知道蘇十三還要繼續,手上越多的鮮血越能平息她的恨意,施形沒有辦法拉住她了,她受刑如此,但不會吐露半點,端看蘇十三願不願意松口了。
蘇十三啞着聲音,看着施形,眼角劃過一滴淚水,她出聲,還想做最後的辯解,“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去了哪裡,我隻是同公主殿下說了賀弈死前攀咬的事情,公主殿下可能是害怕你不聽她解釋才會離開的,大公子有這時間問罪于我不如派人去尋尋啊,又或許公主隻是太怕你了,到哪裡躲起來了,你自己沒能看住自己夫人也不能怪我吧。”
賀渾森然一笑,将三棱尖錐慢慢插進了蘇十三肩頸的位置,死不了,但是會生生疼得嘶吼。
施形在背後哭喊,“賀渾!我雖在邊鎮是為了私仇和怨恨,但是這麼多年我在懷遠鎮是有功的,你不能這樣!你身為涼州之主,公私不分!簡直狂妄,你如何服衆?懷遠鎮的上下将士都看着呢!就算是公主跑了,那也是你的過錯,你怨怼他人有什麼用?你根本就沒有真的把公主當回事,沒有給她該有的體面和敬意,你有真的把她當成妻子嗎?她就算背叛你也是活該!”
她低吼着說完這些話,額頭已經全是汗了,蘇十三的嘴唇咬出了血,疼得隻冒冷汗,賀渾的手停住了,那錐刀沒有再推進去了,那是他轉頭時露出的殺意讓蘇十三慌了神。
他拿出自己的短刃,“伶牙俐齒,不過你說得對,既然你是對邊鎮有功的,我給你一個痛快。”
蘇十三幾乎要暈厥,但是用最後的力氣喊住賀渾的腳步,“不!住手!”
賀渾偏了偏頭,昏暗的地牢裡油燈搖晃,他的臉半明半暗,露出嗜血的陰寒。
“且善···在且善···”
賀渾聽後擰着眉頭,冷冷地看着她,“你簡直是找死。”
他本以為李昭魚是被她們藏在了涼州的什麼地方,或者是烏山附近,又或是邊鎮,再不濟也是沿途的驿館或者置所,憑施形在懷遠鎮多年的經營,找個地方藏身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她們兩個竟然敢把人弄出了涼州,弄出了涼州所轄的地界。
蘇十三帶着一點豁出去的無畏和坦然,“我死不死已經無所謂了,大公子若是真的在意公主不如盡早去吧,若是真的死了就不是我的問題了,你自己就一點錯沒有嗎?公主根本就是怕你,她逃走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你!”
賀渾疾步走出去,吩咐人看好她們,别叫死了,牢裡的人跪下應聲。
且善的幺店不少,屬于私人的驿站,前頭挂着旗幡,是可以住宿還是可以吃飯一打眼就能看見,來往的商隊都有熟悉的地方落腳,有時候一進來都不必和店家打招呼,那記性好的自然就給安排的妥妥帖帖,有好些不是大商隊的背夫走過千裡,長途茇涉,為了能尋個活路來到這裡,飽經風霜又神采奕奕,這裡的見聞讓他們心生驚奇,但是來往了幾次之後又生出一點熟稔,仿佛是來到了某個遙遠的故鄉。
庫裡希和店家交涉了很久才給李昭魚定下了一個單獨的房間。
其實這裡更多是通鋪,就算是有女孩也沒有那麼嬌貴,本來就店少人多,都是裹着衣服躺下就睡了,哪裡有那麼多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