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幹咳了一下，想着這人真是脾氣大，不過他自己占據這一個軍監所，看上去應該是很受重用的軍匠，她不敢嗆聲，隻是彎了彎眼睛，盡量看上去友好。

老頭看她年輕人倒是有點沉穩，還帶着點求知的意思，就把铠甲上的一個甲葉扔給她，李昭魚沒接住，掉在了地上，她又彎腰撿起來看，對着太陽看轉了轉，看側面的厚度。

老頭拿過一個酒葫蘆喝酒，“再薄就會變得脆，容易斷掉，這已經是極限了。”

她留意過皇宮禁軍的甲胄，邊鎮的铠甲自然不能跟皇宮比，這已經鍛造的不錯了。但李昭魚這麼問是因為她在皇宮的藏書閣見過一本軍械營造，裡面的甲葉厚度做到薄而刃，連皇宮裡的铠甲也比不上，鍛造方式并沒有什麼稀奇，但是需要一樣墨鐵的東西。

李昭魚哦了一聲，收起那片甲葉，她問：“要是我能鍛造的更薄也更刃呢？”

老頭喝酒的手僵住，“就憑你？”

李昭魚狡黠笑笑，沒說話，問道：“請教先生姓名？”

那老頭哼了一聲，說話時似是歎息，“我姓遲。”

“那就請遲監司等我消息。”

遲老頭沒說話，壓根沒在意，有本事才能有脾氣，他脾氣大，那又怎麼樣，整個懷遠鎮乃至整個涼州的軍械沒有人能比他更厲害，他斜睨了李昭魚一眼就進去了。

李昭魚也沒在意，正要走的時候裡面出來一個年輕人，面很俊，看着李昭魚擰眉，轉頭看着剛剛進去的遲監司，又轉頭李昭魚，大眼瞪小眼，然後問李昭魚是何人。

李昭魚隻好說自己走錯路了，那年輕人哦了一聲，以為他是個小吏，就打發李昭魚去夥房去拿點飯菜，李昭魚挑眉，就應下了。

回來時候李昭魚還弄出來了一點酒，這年輕人可高興了，拉着她坐在外面的石桌上一起吃，邊吃邊聊，李昭也有意打探盧天成，就不動聲色的把話往上頭引。

“盧将軍是個好人，想當年他爹戰死在邊鎮，他也不容易，二十幾歲就開始接管懷遠鎮，底下的将領一開始也有不服的，但是最後也都齊心協力了。”

“說起盧夫人，跟盧将軍可恩愛呢，不過就是有點來路不明。”

“哦？怎麼說？”

年輕人道：“嗯，我聽說這盧夫人是盧将軍多年前在查探戍堡的路上撿回來的，當時也才十幾歲，說起自己的家世親人，都忘了，隻知道跟着盧将軍，說盧将軍救了她的命。”

“救了她的命？”

“哦，或許是路遇到劫匪了，被盧将軍救了吧，都是這麼傳的，也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李昭魚若有所思的模樣，“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倒是有趣。”

年輕人喝了口酒，“聽說回來時候癡癡傻傻的，不過這麼多年倒是越來越有守将夫人的樣子了，别看她貌美柔弱，可卻事事周到，懷遠鎮人人誇贊呢。”

李昭魚搭腔，“那還真是難得的佳話啊。”

“可不是嘛。”

李昭魚回來的時候賀渾正捏着她的整理好的一些公文看，有一些賬冊年久淩亂，李昭魚便謄抄整理了下來，還在一旁有一些批注，看上去十分像回事。

賀渾一邊看一邊想，這公主倒也不是一無是處，連這些東西都略懂一些，不愧是和太子一起長大的。

李昭魚進來時候看見他動作一頓，“你怎麼來了？”

賀渾說：“過來。”

李昭魚慢吞吞地挪過去，被一把拉到他身上，賀渾自然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李昭魚也不撒謊，就說自己一不小心轉到了軍監所，這個臨時公廨離軍監所很近，賀渾不疑有他，隻是叮囑不要亂跑。

李昭魚乖乖點頭，在他的眼神中又小心翼翼地問他忙了些什麼，賀渾捋着她的頭發，不答反問，“你在這裡看這些賬簿文書看出些什麼了？”

李昭魚沉思後答：“這些年來互市路上的戍堡置所越來越多，但是來往的商人和西域前來的國家卻越來越少，隻有一些稍大一些的西域諸國才會派商隊前來交換貨物，有很多小國這些年已經很久不踏足中原了，如此一來便加征商稅到這些大的商隊身上，可是這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賀渾剛想張嘴，李昭魚垂眸還沒有說完，一副沉思的樣子，“如果大晉不能庇佑這些小國也前來交易，那互市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李昭魚歎息着說：“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呢？”

最後一句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想要試探賀渾的心思。

她看向賀渾，被他一雙眼睛看得有些沒來由心虛，同時又因為這張臉離她太近而有點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眼神望着他的鼻梁嘴唇下巴，還有他的耳墜，等到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摸了上去。

賀渾就這麼看着她，然後一怔，輕笑着握住李昭魚的手，“互市商人變少不是因為且善從中作梗嗎？”

他不讓李昭魚摸他的耳朵，李昭魚就縮回手，聽見他的話就暗暗覺得這人是心裡清楚而跟她裝糊塗，也不提懷遠鎮有‘内鬼’的事情，所以她也隻好點了點頭說是。

賀渾覺得她又有點耷拉腦袋了，微皺了皺眉，扯着她說去用飯，李昭魚隻好跟他去他的公廨裡，心裡有點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