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府後院一大早上就開始雞飛狗跳,樓緩的少爺脾氣上來,把院裡的人罵了個遍,到底是何原因,隻有身邊的小厮知道。
樓緩自小身子弱,樓夫人溺愛,不準他學武,隻延請名師大儒學聖人之言,後來身子養好了,和常人無異,但已經過了那學武的時候,雖也會一點刀箭,但顯然是上不了戰場。
鷹揚府裡武官壓制文官,這是必然,整個涼州風氣如此,縱然他姓樓也沒給多少面子,還有人暗地裡諷刺他是仗着賀渾的交情和樓争的軍功才能在鷹揚府裡謀個職,樓緩本來也沒有當回事,但誰能想到新娶的這位夫人竟然也說出這個意思來。小厮歎了口氣。
原本這兩個人也有點相敬如賓的意思,樓緩心裡有點芥蒂她的樣貌,隻是放在家裡養着便罷了,但是這些日子發現這個達奚雙跟傳聞中的很不一樣,雖然性子确實有點孤僻,但是她似乎天生就能讓人有一點親近之感,而且那眼神,樓緩每次都覺得似曾相識的熟悉。
達奚雙自從嫁進來并沒有在後院繡花賞景,而是舞刀弄槍,樓緩也是聽了下人禀報才知曉的,便生了一點好奇的一意思,一個多月前便偷偷去看了,一時看得呆了,連達奚雙停下和他行禮都沒反應過來。
他咳了兩聲,裝着矜持湊近問了幾句,無外乎是在樓家怎麼樣,可習慣之類的客套話,最後實在沒忍住,問她這刀法是跟誰學的,達奚雙抿唇不語,似乎是不想說,樓緩面上有些不悅,便轉了話頭說要走,達奚雙立刻叫住他,說自己可以教他。
樓緩敲了敲手裡的扇子,轉身時臉上還是那個死樣子,但眼底已經有了一點笑意。
一連練了兩個月。
可最近樓緩迷上了菱花閣一個唱曲的雅妓,好幾日沒有來練刀了,達奚雙聽說這件事之後很久沒有說話,後來兩人遇見便話趕着話吵了起來,一時言語間便提起樓争,達奚雙語重心長說他若是好好練武,來日也可以像他大哥那樣建功立業,文官清流但是涼州今時今日不需要這樣的文人。
其實這一句話達奚雙隻是心平氣和的說的。
但是這真真是捅了樓緩的肺管子,他敬愛他哥,但是自小這算是他心病,最忌諱人說,他把刀扔在了一遍,當啷一聲,指着達奚雙便罵了句滾。
然後達奚雙還真就不見了,樓緩一開始隻以為她是在後院消停的待着,他能看出來達奚雙對自己是有點對待丈夫的恭順的,一直以來他的脾氣也都十分包容,樓緩自己都沒注意自己何時對達奚雙有了一點理所當然的索取意味。
因此,雖然自己氣消了,但是卻等着達奚雙來找自己低頭,可下人來報說達奚雙這段時間沒在府裡!
樓緩氣得夠嗆。
小厮歎了口氣,叫人去找,但是又哪裡找得到,旁敲側擊地去了達奚府裡打探後沒有蹤迹,那就真是不知去向了,隻能等着這平時悶聲不語的二夫人自己回來了。
李昭魚縮在馬車裡,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合着眼睛睡覺,半夢半醒,車馬的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中途還有人撩了下車簾,似乎哼笑了一聲。李昭魚知道是誰,也沒睜開眼,不僅沒有睜開眼還在心裡暗罵了好幾聲,從涼州出發前的兩三日李昭魚本想好好歇息,但是一日都沒有歇成。
這人一張沉穩無邪欲的臉,真是騙的人沒處伸冤。
天黑之前,終于到了懷遠鎮,這裡是離且善國最近,最易生變,賀渾此行的目的便是這裡。
守将盧天成率一衆邊鎮軍官親迎,萬分恭敬,到了府衙裡頭早就擺了宴,接風洗塵,李昭魚被接到了住處,本以為接下來的事情不關己事了,但沒有想到賀渾竟派人來請。
崔引誅和文竹正在拾掇東西,李昭魚剛喝了一點熱茶,聽見是楊玄,便讓他進來了。
“讓我前去宴席?”
楊玄點頭,看李昭魚有一點狐疑神色,便解釋道:“夫人不必擔心,不過就是個宴席,邊鎮好些将領也帶了家眷在側,顯得親近嘛。”
李昭魚這才點點頭,既然有别的家眷在側,那就不奇怪了,況且她也是要打探一些消息的,若是能和這些家眷熟悉一點,也能多一些方便。
李昭魚便說自己更衣後便去,楊玄應聲在門外等候。
李昭魚來了涼州之後便做了幾身涼州式樣的衣裳,并不光彩奪目,出門時楊玄卻愣住了,他本想說隻是普通宴席不需要裝扮,但又發現李昭魚不過是穿了一件料子普通的竹青色長裙,钗環也十分簡單,可以說幾乎沒有裝扮。
但站在那裡,怎麼就讓人移不開眼呢。
他張了張嘴沒有說什麼,低頭引路。
宴席兩列分座,賀渾居上,所以在李昭魚從階上走過來時一眼便看到了,他手裡的酒杯在嘴邊停住,眼睛定了好半晌才垂眸,酒放到嘴裡。
衆人無不起身相迎,行禮時不稱公主,而是拜見葉護夫人,雖低着頭但是眼中不無探究好奇之意,心中暗自驚奇這樣貌,實在是天人之姿難比肩,柔婉和潤勝神女,當真是一副好皮囊,怪道能入了上頭這位閻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