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渾看了眼他,道:“被達奚憐帶去女眷那邊了。”
樓緩失聲,“達奚憐?”
他哽住,“那達奚憐對你有意你不知道麼,又是個跋扈性子,公主不得被她欺負了啊?”
賀渾扒拉開他亂晃的腦袋,越過他直朝着那邊的酒席上座。
樓緩還跟在後面喋喋不休,“不是我說,這裡可是達奚憐的地盤,你好歹照看着點啊。”
賀渾沒有理他,樓緩歎息,知道這人向來是不願意管這些小事的,他壓根不在意自己什麼面子,鬧不出人命的事情都是小事,可是别人也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在旁人眼裡看來這就不上心,不在意,樓緩看得出來,這人不是完全不在意那公主,否則那日在淮波湖他根本不會出面。
他召來身邊近衛,叫他跟樓家那邊的女眷打個招呼,照看着點,那個達奚憐被達奚老将軍寵慣了的,滿涼州找不出更跋扈的了,面上能裝着爽朗豁達的樣子,一轉頭就能弄死你。
這邊女眷的席上也一座酒山,半尺高,酒山盛滿了酒,底下是一個漆木酒盆,周圍是矮峰環繞,主峰和酒盆下是一隻大龜,腹部有一個機關,酒池中鐵制蓮葉上放置酒具自動吐酒,裝滿為止。比之正堂那邊的要小許多,兩側長亭寬廣,酒聲潺潺,頗有些曲水流觞之意。
李昭魚過來時女眷們朝她望過來,達奚夫人也在其中,她猜錯了賀渾的心思,臉上“被打了一巴掌“”,這事又暗暗得罪了李昭魚,雖然李昭魚并不覺得是得罪,她笑得真誠又溫和,達奚夫人胸腔中冷哼一聲,相視一笑又别開目光。
入座時她被達奚憐引薦着見了幾個人,那些女眷多是鮮卑人,面上笑着,卻帶着防備和疏遠,笑意下似乎帶着一點看熱鬧的意思。
達奚憐坐在她旁邊面帶笑意打量李昭魚,雖然她今日已經接受了太多打量,但是達奚憐的目光讓她格外坐立不安,她手捏上腰間的玉蟬,而後緩緩收了臉上的笑意。
眼前人身後的背景變成了關着的鶴鳴院門,李昭魚看見自己跌坐着,臉上神情痛苦蒼白,手被踩在地上,掌心按在地上的石子上,見了血,指尖鑽心地疼。
頭頂上的人惡狠狠地語氣傳來,“你以為就憑你就能抵消了他張氏滿門慘死的恨意嗎?賀渾哥哥厭惡你!你還要往前湊,真是不自量力,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李昭魚哀求,“讓我見他一面,讓我見他!”
“你還敢見他!你和外人勾結,還有臉出現在他面前?”
李昭魚心中的委屈幾乎要溢出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站在她面前的人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知道不是你,可是賀渾哥哥不願意相信你你又能怎麼樣?”
李昭魚聽着那得意的口氣不覺渾身一顫,立刻反應過來,“是你,是你誣陷,是你讓人偷了我的字,是你讓人寫的書信!”
達奚憐直起腰,朗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呀,賀二公子都已經承認了你還狡辯什麼?不過我們涼州也沒那麼多規矩,把你送去給他也沒什麼,我們鮮卑沒有你們漢人那麼多酸腐的規矩。”
李昭魚怒意滔天,“你!”
“怎麼了?”
達奚憐看她出神,皺眉問了句,李昭魚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來印子,眼尾有些紅,從幾乎窒息的絕望和憤怒中回過神來,輕聲回答:“沒事,風迷眼睛了。”
達奚憐皺眉,不知為何覺得眼前這人眼神有了一點微弱變化,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方才初見時候的溫和一點一點收束,變成拘謹和防備,那樣細微的眼神變化,達奚憐卻敏銳地感受到了。
達奚憐伸手從蓮葉上拿了一杯酒,“玩個什麼罷,光說話也沒意思。”
她話是朝着衆人說的,但是眼睛卻在直直地看着李昭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