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遠遠看着達奚府的獸紋府門,整個府邸占了大半條街,紅綢飄揚,綠柳環繞,來往車馬不絕,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涼州的文臣武将,鮮卑漢人俱到,誰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涼州的婚嫁習俗不同,有頭臉的人家大婚要三日,在女家擺酒一日,盡請親友,再由男方迎親,親友相送到男家,歡飲兩日。
鷹隼沖開層雲,從上空俯視,街道車馬環繞,一時間人聲鼎沸。
李昭魚放下車簾,不禁感歎這熱鬧場面,轉頭瞥了一眼身旁的人,那人又帶了綠松石的耳墜子,半束發,墨綠色圓領袍子襯得他格外眉眼舒朗,腰間蹀躞帶上挂着短刃和令牌,他閉眸,抱臂倚靠,鹿皮靴子收緊的長腿險些要伸出馬車外了,許是馬車有些小,李昭魚覺得悶,她咽了咽口水,正打算收回目光的時候聽見一句。
“看什麼?”
李昭魚猝不及防就對上了他半睜開的眼睛,被風卷起的車簾滲進來幾縷陽光,把他的眸子映的有幾分柔和,李昭魚抿唇,搖頭不語,賀渾也不再問。
前面的馬車喧鬧不止,都卡在了轉彎處,路不算寬闊,後面的馬車似乎是想要繞開,車夫卻沒有控制好距離,一下子就撞到了旁邊,頓時馬聲嘶鳴。
李昭魚正坐在左邊,被颠撞地靠了過去,本來的那一點距離變成了緊貼着,李昭魚手抓着他肩膀,外面人還在高聲喊着對不住,似乎也沒有注意到這馬車前面挂着的牌子。
李昭魚擡眼時有些尴尬,小聲道:“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賀渾嗤笑了一下,垂眸看她,李昭魚被他那一點若有似無得笑意弄得愣住了,想要松開手,可是馬車還在左右晃着,她挨得更近了,頭腦轟的一下發熱,在賀渾想要把她扔出去之前努力抗拒那股向右倚靠的力量,但有心無力,變成了來回不安的擺動,正為難着,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身把她固定住。
李昭魚睜大了眼睛,隻覺得腰上被挨着的地方很燙,那隻手的力量似乎可以随時捏斷自己的腰。
鑼鼓喧鬧的聲響掩蓋住了心跳聲,李昭魚這時候反倒不好意思了,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麼,可就跟啞巴了似的,朝他傻笑了一下,賀渾轉頭,沒理她。
“······”
馬車停穩,離達奚府門還有半條街,賀渾掀開簾子,下了馬車,李昭魚一愣,“哎?”
霎時間,周遭好像都寂靜了一般,街上的人紛紛下馬行禮,或是鮮卑禮節,或是漢人禮節,旁邊那個撞到賀渾馬車的人傻了眼,又沒敢上前,剛剛還擁擠的街道隻片刻便分開了一條道路。
賀渾敲敲馬車,李昭魚探頭,“?”
她看了看,明白了賀渾的意思,下了馬車,賀渾在前面走,她快步跟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臉上,打量,指點,議論,毫不避諱,她雖說在京都也是個公主,可是也從沒人這樣注視過,面上撐着,心裡已經打鼓了,等自己回過神來時候手已經拉着賀渾的衣袖了,她始終盯着賀渾垂下的那隻手。
一點一點挪近。
最後勾住了那隻手,賀渾那波瀾不驚的臉上沒有一點異樣,手并不回握住她,隻是任由她拉着,李昭魚輕輕松了一口氣。
進了達奚府,層層的人閃開主路,入目是中間的一座酒山,衆人圍繞在側飲酒作樂,達奚老将軍在正堂待客,堂中都是些涼州有頭有臉的人物,賀渾走上前見禮,面上都是互相敬重着,三開間的正堂寬闊通透,左右的人或坐或站,衆人目光投過來時不是看賀渾,更多的是看李昭魚,這位傳說中的四公主。
李昭魚任他們打量,看上去波瀾不驚,攥着賀渾的手卻不自覺地在用力,賀渾帶着她到後面入席,正要穿過正堂,後面閃進來一個倩影,未見其面先聞其聲。
“呦,這就是賀大哥哥娶回來的公主啊?”
那人說話時先向下看了一眼李昭魚攥着賀渾的手,而後才看向二人,這女子長相秀麗,眼角眉梢都帶着幾分張揚,衣着華麗鮮豔。
李昭魚心裡已經猜到這人是誰了,還沒等問,這人就道:“我是達奚憐,見過公主殿下。”
達奚憐,是達奚老将軍的嫡親女兒,達奚雙的妹妹,按理說該是這個達奚憐嫁給乞扶诃靈才正合适,也沒有什麼争議,卻不知為何偏偏是達奚雙,李昭魚這樣想着,微微朝着她笑了笑。
達奚憐拉着李昭魚,狀似親昵,李昭魚被她扯得松開了賀渾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捏着帕子的時候看了眼賀渾,達奚憐打趣道:“公主總是跟着賀渾哥哥該惹人笑了,不若我帶公主入席吧,那邊都是女眷,公主初來涼州,也該和我們親近親近,以後還有的走動呢。”
李昭魚順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邊的莺歌煙柳,錦衣華服眼花缭亂,笑聲亂顫着,她看了眼賀渾,還沒等他點頭呢,達奚憐已經将她半推着走了。
賀渾這邊被引着入座,樓緩早就看見了他身影,迎過來的時候向後探頭望了望,疑惑道:“你家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