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的眼珠動了,她垂眸,下半張臉輕輕擡起,靠近時看見了賀渾眼中一瞬間的驚詫。
溫熱的唇貼上去,李昭魚腦子如同四起的煙塵,迷離又狂亂。
賀渾身上有一股沉木香,她想。
火炭畢剝地響了一下。
李昭魚不知道貼上去之後要幹什麼,就又退了回來,她抿唇,低下頭的時候隻覺得自己腦袋都在冒着熱氣。
賀渾在她頭上很近,愣了片刻,而後似乎是從胸腔中冷哼了一聲,李昭魚聽到他開口:“李昭魚,你真的很會找死。”
她聽見這話便知道會錯意了,一時驚慌失措,整個人都手忙腳亂了。
李昭魚霍地起身,“不···不···你别殺我。”
賀渾挑眉,“我究竟什麼時候要殺你了?”
李昭魚語無倫次,也不敢和他辯駁,食盒也不要了,“我···我先走了。”
賀渾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沉思片刻,而後把她剩的那半碗湯拿了過來。
李昭魚晚上的時候翻來覆去睡不着,一時想起皇後的命令,一時又想起賀渾那句“你有什麼可以在涼州活下去?”,她抿唇的時候想起來那個若有似無的吻,很輕,輕的像是不經意的觸碰,可是随後賀渾眼中的不屑神情在腦中揮之不去,李昭魚閉着眼睛都是那張臉,昏昏沉沉入夢,卻模糊地看見了皇宮的景象。
李原穿着冕服朝她走過來,李昭魚給他行禮,“太子殿下。”
李原握着她的手,語氣難得有了一點輕快,“昭魚,孤是太子了。”
李昭魚偏了偏頭,稚嫩的臉上映着對方眸中壓抑的喜色,于是她也笑着,“你是皇後娘娘的兒子,自然是大晉的太子。”
提到皇後,李原的神色變了變,他的手攏着李昭魚的腦袋,最後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扯了下來,放到李昭魚手裡,李昭魚皺眉,不曉其意,李原看着她的眼睛,“這是孤冊封禮戴的玉佩,留給你。”
李昭魚不明白,“這玉佩儲君才能佩戴的,是你太子身份的象征,更是在冊封大禮時随你一起祭拜天地和宗廟,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給我。”
“昭魚······”李原的眼神變得很深,輕輕地喚他的名字,“沒有這個玉佩孤也知道孤是太子,可是孤卻怕你忘了···忘了自己是大晉的公主。”
“你是大晉的公主。”
李原看着她手臂上的傷痕,和那暗淡的眸光,情緒萬千地重複着。
“我沒有忘,太子哥哥。”
外面飄着柳絮,李昭魚眨眨眼睛,輕輕地回應他。
“公主?該起身了。”
李昭魚哈欠連天,被文竹拉起來洗漱,銅鏡裡面的李昭魚長發黑亮,散着幽淡的桂花香,未施粉黛卻仍有三分麗色,此刻睡眼惺忪,眨眼時仿佛山巅落下雪,平添幾分清冷,可若是她笑起來,就會露出一點點尖牙,打碎那點清冷,俏皮可愛。
文竹給她簡單梳了頭發,素心拿着大大小小的首飾盒子便上妝,李昭魚皺皺眉,她平時在宮裡的時候幾乎也不做什麼妝面,首飾都是最素淨的,她堂堂公主,雖然也有封邑,可杯水車薪,下面的人層層盤剝,她也沒有心腹在封地,到她手裡面的錢已經不多了,少不得要節儉些。
素心看出來她的意思,哄道:“公主如今是葉護夫人,不能失了體面。”
素心一面給她描眉,一面道:“況且女為悅己者容,大公子這幾日都在府,公主也該好好打扮啊。”
李昭魚垂眸,任素心在自己臉上捯饬,不多時外面忽傳人來報,蘭華姑娘差人來請安,李昭魚被‘禁锢’在椅子上,頗有點動彈不得,素心道:“請什麼安,把自己當成姨娘了,沒聽說誰家府上奴婢還要請安的?”
許素心她娘在府上得寵,她也被許太守寵着,雖然在李昭魚面前恭敬,但很是心直口快,更是有點嫉惡如仇,嘴上說着人在屋檐下,可沒有收斂,比李昭魚這公主脾氣還要大,李昭魚知道她心裡是為了自己好,于是拍拍她的手,朝底下人道:“跟蘭華姑娘說我規矩少,不必請安了,另外庫房裡有一個漆木盒子,是前些日子收拾出來的,裡面的首飾你拿去給蘭華姑娘,就說是我的見面禮。”
蟬衣應聲稱是,便退下了。
許素心撇撇嘴,給李昭魚仔仔細細畫上胭脂。
殊不知她嗓門大,外面站着的蘭華和身邊的侍女都聽見了,蘭華嘴角一僵,但面上如常,對着那出來的蟬衣行禮,又讓身旁的芳舒随着蟬衣去取東西。
那邸閣分兩層,蟬衣開了庫房,前些日子整理的時候她也在,大約知道公主說的首飾盒子是哪一個,她正在架子上找着,芳舒一雙眼睛四處打量着,看她朝着裡面走去,自顧地拿起一個紫檀木盒子,“你既然找不到那就把這個送我們蘭華姑娘好了。”
蟬衣轉頭時皺眉,“公主賞賜什麼便是什麼,豈有你自己私拿的道理?”
芳舒卻故意找不痛快一般,“哼,堂堂公主,還舍不得這麼一個勞什子嗎?在府裡的時候達奚夫人也賞了我們很多東西,沒想到公主這麼小氣。”
那蟬衣氣極,但畢竟是宮裡面出來,忍着怒氣,“你且放下,待我找到登記在冊後便拿給你。”
芳舒撇撇嘴,看見她轉身到架子裡時,拿起盒子便走了。
回去路上芳舒看着蘭華,忍不住說嘴,“這個公主也太仗勢欺人了,蘭華姑娘和大公子的情分豈是旁人比得了的,不過是占着個正室的名分,公主又怎地,這是咱們涼州,大公子不會在意她的身份,姑娘别生氣。”
蘭華溫和笑笑,十分大方似的,不置一詞,“大公子的藥膳要好了,我們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