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魚在馬車上看着一旁侍候的女孩,賀渾雖然沒有殺平城太守,卻将那許太守的寶貝女兒帶上路了,這去了涼州不就是人質嗎?
可是李昭魚不知道的是這不是賀渾要求的,而是許太守自己提起的,要自己女兒随侍公主,賀渾不置可否,根本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平城而已,還不至于要他用兒女來威脅誰。
李昭魚看着這個漂亮女孩,想起自己在平城耽誤這幾天,文竹和皇後安排的人應該已經到了涼州了,說起來幸好沒讓文竹跟自己一路,否則還不知道遇到什麼危險呢。
那女孩規規矩矩将藥碗放好,把毯子給李昭魚蓋在身上,“公主小心着涼。”
“有勞姑娘。”,李昭魚習慣了,一點公主的架子也沒有,看誰都是笑盈盈地,順便打量了一下,也是個美人,看上去是嬌養的,好歹是太守之女,說不準比自己這個公主還要過得順心呢,現在卻要來照顧自己。
“公主叫奴婢素心便好。”
李昭魚心想這太守之女或許在家被養的比自己還要金貴,她思索片刻,放低了聲音說道:“你若是想回家等到了涼州我幫你找個由頭送你回去。”
素心道:“不,能有幸侍奉公主是奴婢的福氣。”
行吧。
李昭魚不再說什麼,微微撩開車簾便看見了一柄劍,和馬上的人對視了一眼,她暗罵自己手欠,隻好假笑了一下,讪讪地把車簾放下,然後轉向另一邊。
遠看涼州是古樸朦胧的黃沙漫天之象,但越靠近便會發現這裡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荒涼,城池堅固,邊防嚴密,一路上涼州駐軍都對賀渾十分尊敬,站得筆直但是卻也對馬車上的人稍稍側目,有些探究的意思。
百姓衣服簡樸卻不顯貧瘠,隻是顔色單調了一些,街道不乏來往的商販和一些固定的食肆,這裡的人看上去面容更加堅毅,也被黃沙和戰亂浸染的更加雄渾。
李昭魚不敢露頭了,因為他注意到賀渾戴上了他的狼頭面具,自己也不敢随意在人前展露樣貌,她還在走神,隻聽見吊橋放下的吱嘎聲響,那城上的守兵在望樓上大喊:“大公子歸!”
“大公子歸!”
他們隻看着了絕影的馬铠和銀色的面具就已經足夠激動,不過這激動也有一部分來源于身後的那架馬車,整個涼州誰不知道他們大公子去迎娶公主了,這公主究竟長什麼樣子,實在是讓人想想就心癢。
馬蹄踏過木橋,護城河引來的水激蕩着水波,城門大開,賀渾驅馬駛過橋面,李昭魚沒忍住掀開一點點縫隙,隻看見了他的背影。
“什麼?他還真把人娶回來了?”
賀弈把弓放下眼神轉過來看着達奚五,滿臉的驚異,看見達奚五點頭才笑了一下,“呵,真沒想到啊,這次竟然沒跟爹唱反調,我還以為他會半路殺了那個公主或者直接在京都造反呢?”
達奚五也有些奇怪,這次确實反常。
幾十年涼州本是張姓掌權,也就是賀渾的外祖家,後來大晉實在是各地烽煙戰亂不止,涼州撐不住,鮮卑趁虛而入,與張姓聯姻,用鮮卑兵力助涼州站穩在這亂世中站穩腳跟,後來這涼州從姓張逐漸變成了姓賀,各種曲折難以說盡,唯有眼下的局面是清清楚楚的。
那就是鮮卑和漢族各自為營,隐隐有對峙之意,漢人陣營多是追随賀渾,而鮮卑族人更多是跟着這位賀羿,也就是賀孤落與鮮卑女子所生的兒子,誰不知道賀節度使對這個二兒子寵愛非常,讓人一度以為大公子的地位不保,許多人也改換陣營。
不過事情轉機正是八年前的武川兵變,當時賀渾才十三歲,他已經在軍營裡混了三四年了,領着三千人破了武川六鎮十萬兵力,一戰成名,涼州尚武,有多少鮮卑人也在那時候也臣服。
他們看着賀渾,仿佛看到了涼州的希望,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不過眼下還是這位在涼州叱咤多年的賀骨羅當家,因此許多事還不好說,不過賀渾本可以在涼州選一重要的鮮卑将領或者漢人将領的女兒聯姻,但是卻被迫去京都選了一個沒什麼用的公主回來,按理說,賀渾不應該也不會這樣聽話地把人娶回來的。
達奚五試探着問道:“畢竟也是大晉正經的公主,想來大公子有他的考量,想要聯合京都的人?”
賀羿嗤笑,“你不知道,他就算去娶個乞丐回來都不會願意娶李姓的公主。”
“這···”
賀羿從練武場回去,進了營帳,達奚五替他掀開帳子,他喝了一口奶茶,潤了潤嗓子,慢悠悠地開口:“當年他外祖張氏對大晉忠心耿耿,可是換來了什麼樣的下場呢?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怎麼會讓我們鮮卑人駐守涼州,叛軍圍城,幾番向朝廷請求支援,可是那晉成帝怕的恨不得趴到龍椅底下去,張氏滿門死了多少人呐。”
“真不知道晉成帝怎麼想的,竟然真的把公主嫁過來了,看來我這新嫂子夠倒黴的,這下有好戲看了”
說着陰恻恻地笑了,他樂見賀渾不安甯,唯恐天下不亂,趙康合該把他叫一聲大哥的。
賀羿想要看的好戲沒過多久就上演了。
李昭魚進了城之後就被帶到了賀渾的府邸,而賀渾則是直接去了葉護府和軍營。
賀渾十四歲單獨建府,府邸并不奢華,但是足夠寬敞和隐蔽,這裡離外城的軍營不遠,四周有望樓把守,在内城的東北角,内外城相連的淮波湖被圈在了府内,與後面的假山依稀相連,青松翠竹冉冉,倒有幾分曲徑通幽的禅意。
李昭魚進來的時候便感到着府邸建造的并不規整,将院落稀稀疏疏地穿插建造在自然山湖之間,和賀渾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府内一年輕管事在前面引路,這人做事謹慎有度,一路上時不時介紹院落位置走向,從容沉穩,李昭魚被許素心扶着,她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面色還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