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組往南走,一組往北走。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擺攤的小販,開鋪門的小厮,乞讨的乞丐,都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
宋時月和花極顔走在南邊的街道,晨曦撒在她們身上,泛着金黃的光,整個人看上去暖洋洋的。暖光裡花極顔往上彎的嘴角始終沒有被撫平,似乎在向所有人訴說他的開心,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幸福。
可惜的是,雖有城民偷眼瞧他們,但沒一個知曉花極顔心中的喜悅,就算他笑得再燦爛,也沒人知道。
宋時月一邊走一邊四下望,不知不覺就走了幾條街,太陽也升到了頭頂上,她擡頭眯眼打量那耀眼的光球,錯覺嗎?時間似乎變快了。
她移開眼,環視四周來往的人,大家都在過再正常不過的生活。
她想起城西邊上的廟,擡頭眺望遠處的城牆,随後擡腳走去。花極顔一時看她,一時看邊上的人,避免有人撞到她。但宋時月全然不在乎,步子邁得又大又快,他差點跟不上。
很快城牆便近在眼前,太陽也開始西斜,影子和人齊長,時間來到申時。宋時月的腳步慢了下來,開始細細打量着周邊。靠近城邊,建築變得破敗,沒了城中的整齊、精美。
時不時看見勞作之人疲憊的神情,以及他們微微泛紅的眼睛。花極顔擔憂道:“師姐,這……”
他話還沒有說完,宋時月便打斷道:“不急,再看看。”
影子慢慢拉長,變得比真人還長。她們走到城牆邊,隻見一座和城西一摸一樣的山神廟默默矗立着。刻着山神廟三個字的牌匾脫落在地,廟周邊的民宅隻剩殘垣斷壁,眼前的山神廟也好不到哪去,瓦落在地上,門窗脫落,腐爛。
兩人走進廟裡,裡邊也一模一樣,照舊是落滿灰塵,結滿蛛網,手捉蛇身的英俊男神像。宋時月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特别的東西,便走了出去,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這座破敗的小廟,就領着花極顔往東而去。
這時,城裡隻有一點浸在夕陽裡,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宋時月朝北看了一眼,打算往東走一段距離,就回蘭香閣。
一路随處可見破敗的建築,偶爾有幾個神情呆滞,眼底泛紅的人在外邊晃蕩,聽到腳步聲紛紛轉頭看她們,緊緊盯着她們,不過他們隻是看并沒有行動。
宋時月望了他們一眼,擡頭看了看天空,繼續朝東而去。半炷香後,她們又見一座山神廟,從外看樣子也和城西的一樣,不過牌匾早已不見。
此時,火紅的夕陽不知被哪座山藏了起來,使得玉城失去光輝,漸漸暗了下來。
宋時月站在門口,望了片刻,便走了進去,就着餘光,緩緩打量這座小廟。同樣落滿灰塵,同樣結着蛛網,同樣有供案有香爐,同樣門窗脫落,同樣破爛不堪。
但這麼多相同中卻有一樣不同,神像很怪異,新了很多,像後來重新塑的,手上的蛇也小上很多,面貌很是古怪,一眼看去就覺得很不舒服,半點沒有之前的英俊祥和。
宋時月走上前,輕輕摸着神像,同樣是用泥塑成。她搓下一些泥,輕輕摩挲着,材料沒有異樣。她擡眸看了眼神像,略微思索,把手中的泥沙裝了起來。
夜幕即将降臨,廟裡黯淡無光,一切東西看起來影影綽綽的,神像愈發奇怪滲人。此時趕回蘭香閣已來不及,魇無法進廟,當下呆在廟裡是最好的選擇。
她朝花極顔看去,見他伸長了脖子,往門外看,片刻後他轉回身道:“師姐,天黑了,我們快些回蘭香閣吧。”
宋時月輕聲道:“花師弟,今晚我們呆在這裡,不回蘭香閣。”
花極顔聞言臉上浮現失落,但是沒一會兒,失落就消失了,他面上重新挂上笑,朝宋時月走來,“我聽師姐的。”
說完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塊布,掃幹淨地面,然後鋪上布,朝宋時月道:“師姐,坐下休息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宋時月。
宋時月看他一眼,視線移到鋪着布的地面,走近,坐下,打坐,道:“多謝花師弟。”然後閉眼靜坐不動,養神。
花極顔開心地坐在她身邊,學着她的樣子也打起了坐。天徹底暗了下來,滿城的百姓發生了變化,一個個都紅着眼睛到處遊蕩,尋找少之又少的獵物。蘭香閣依舊歌舞升平,與混亂的玉城好似兩個世界。
咚咚咚……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響了起來,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宋時月和花極顔都睜開了眼睛,朝廟外看去。
廟外,天邊的月亮散發着微弱、冰冷的光,籠罩了整個城區,讓原本隐藏在黑暗的東西,盡都顯了出來。
一個又一個嵌着紅燈籠的“人”,搖搖晃晃地朝她們而來。宋時月環顧四周,視線越過脫落的門窗,看見一群群魇朝她們而來。
她擡頭看向一旁的神像,微光下,他的面目晦暗不明,但就算光線微弱,也能看到他面目有些猙獰,好似在嘲笑她們。宋時月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廟可能擋不住他們,他們的目标是她們。
想到這她立即站起身,低眸看了花極顔一眼,他見她神色緊張,也随她站了起來。随後宋時月拔出劍,花極顔拔出刀,倆人凝視着慢慢逼近、紅着眼睛的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