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這手,想是碰過她的庚帖罷。”
可誰知,下一息,見他近乎要翻過眼去,謝瀾忽地笑道,“該剁。”
随着冰塊浸過大斧咚咚咚的剁骨頭聲,與那人因劇痛而發出的瀕死嘶吼開始又停下,那人粗胖右手逐漸被剁成了一灘同手指般的泥。
隻是謝瀾仍不滿意。
他攥着袖角輕笑起身,锃亮長靴碾過那仍有觸感的爛泥,聽着那哀嚎,一身清爽青衣也逐漸染了血色,接過再度燒紅利刃,慢悠悠道,
“這雙眼,想必也看過她了。該爛。”
待到那雙渾濁老眼也被他攪爛,興慶伯再也忍受不住,咯咯兩聲便徑直昏死了過去。
謝瀾收起笑意,毫不留情将那尖刀對着他面門踹過去,近乎再也掩不住眉間戾氣。
“險些忘了。”
“與你定親,她定是不适至極,更莫提還有你的好兒子……”
若是世上有當真能叫人不死的靈藥便好了。
對于這兩人,他隻覺着死太過便宜了他們。若是不會死,那他便不必留着手,盡可把天下酷刑都給這兩人來一遭。
出了牢門,又去完一趟馮曜囚室,謝瀾平靜吩咐道。
“廿一,叫郎中給他們撒上最好的金瘡藥。”
“可别叫他們太早死了。水刑晾他幾日後放出那馮曜,叫他們父子相見一番,再将他那親衛帶過來,便說是我已然回了江浙,他如今隻需再等幾日便能跑。”
如是說着,謝瀾緩步邁上階梯,聲色中寒冷近乎叫身旁侍衛不寒而栗。
“将他們引出牢去,将将要出門時再捉回去。如此反複來上幾遭。”
“……是。”
顫抖着回了話,廿一默默在心中點一番那支人頭幾何,猶豫着恭敬問道:“……那那支人……全部不留麼?”
謝瀾聞言思忖許久。
直至出了門,那已然泛紅日光打在他發紅青衣衣角,他方才緩緩啟唇,
“老弱婦孺便留着罷。免得日後她發覺了會不喜。”
說着,他摸向腰迹絲毫沒沾上血味的荷包,忽地又笑了。
白日裡他遞給賀文茵的糖,上頭笑臉是他這些日子畫的最好的一個。而裡頭他特地放了許多他平日裡用的松香,就是想着她吃時能想着自己。
而信手剝開張其上笑臉笑得比哭還難看的糖紙,将梅子糖緩緩放入口中,謝瀾睨一眼身後宅院,笑得越發開懷。
比起叫他替她,她會喜歡由她自己一步步将平陽候逼上絕路罷?
畢竟自己便如此做過。
如是想着,他便越發想見她了。
隻是分别半日不到,怎得又如此想她?
于是,他吩咐道,“去平陽候府。”
……
“——什麼?國公昨晚過來了?怎得沒叫我?”
聽了過來叫她起床喝藥的月疏碎碎念,賀文茵一個鹹魚打挺便從榻上坐了起來。
昨日白日裡鬧的事情太大,她回府用過膳,日頭将将剛落下後便一頭栽倒在了床榻上,縱使夜裡被夢魇驚醒了幾回也倒頭便睡,完全不知他竟悄然來了一回府。
一旁雨眠将藥碗遞給她,輕笑道,“侯爺原先是要叫的,但國公得知姑娘睡着後便将人攔回去了。”
月疏更是來勁,“是啊!姑娘你不清楚,昨夜國公來完,賀老四便被關進院兒裡了!侯爺還發了好一通火……”
聽聞碎嘴子月疏細細講着昨日種種,賀文茵隻瞧着面前小桌發呆。
今日是個晴日,又是午後,故此春山院也難得透了些光進來。那水晶擺件在悉光下越發耀眼,還在桌上投下粉綠色的搖曳影子,看上去比真花還要賞心悅目。
……這也是謝瀾送的啊。
每每與他見面,她内心疑惑便要更深一分。
謝瀾此人,仿若一個照着她的所求量身定制的幻夢泡泡。莫名其妙便知曉旁人皆不清楚的她的一切,而又在知曉這一切後仍莫名其妙地對她釋放善意,好似善意不要錢似的。
何況便是她前世的世界,男人聽了自己女朋友疑似私會不都會發火嗎?他怎能如此堅信自己的清白?
在一旁手舞足蹈講着國公如何威風,月疏見狀一臉八卦扭頭過來,“怎麼,姑娘難不成是在為沒見着國公遺憾不成?”
“怎麼會。”從愣怔中回神,賀文茵低笑着搖頭。
隻是昨日……是姨娘死後,她第一次被除了月疏雨眠外的人那般信着。
晃晃腦袋把謝瀾身影從自己眼前趕走,賀文茵忽地想起,“話說回來,今日是不是到了你同那書鋪掌櫃說好的截稿日子了?”
“呀!”雨眠聞言立即轉身快步去瞧記日的本子,“現下可已然快晌午了!”
于是賀文茵一口幹了那藥,面如菜色起身下床,“那便快走罷。對了,這擺件……還是收起來為好。”
月疏聞言疑惑,“姑娘不喜歡了?”
“隻是不想見它白白落灰。”賀文茵搖頭,垂眼斟酌一番,許久才肉疼道,“待我拿了錢……便去給它打個琉璃罩子。”
她忽地便不想要他的心意在此落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