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賀文皎走後不多時,尚書府便正式開了宴。這時賀文茵便再也躲不得了,直被衆姑娘團團圍着說話,縱使有月疏雨眠幫襯着,她也仍是有些應付不過來。
這裡頭為首的是個謝家姑娘,名喚謝蘭瑩,倒是比她還大一歲,卻是謝瀾不知隔了幾層的小輩,按理要喚她叔母的。
而好巧不巧,賀文茵正好記得她。
那日她同賀大夫人去賞花宴時,曾在人群中聽過她的聲音。她似是曾同賀文錦定親的謝家公子的妹妹,正高聲對身邊人道着平陽侯府如何高攀他們謝家。
如今臉是當真變得快呀。瞧着謝蘭瑩滿臉笑意地同她說着哪樣菜好吃,賀文茵隻得回以淺淺一笑。
這番場合,誰不虛與委蛇幾分呢?
她隻是覺得這樣都挺累的,明明都還是上中學的年紀呢。
正如是思索着,忽地她便聽見了賀文君喚她的聲音。
此時人多口雜,哪能将她就此晾着?
于是她隻好側身問道,“四妹妹?”
“……三姐姐。”賀文君咬着唇,“可否同我過來一下?我有話想同姐姐說。”
此前,她已同一公子私下定過終身。那人許諾,道他家父母已然同意,隻要她能想法子叫他父親松口,他便能來娶她。
隻是那人家世不高,隻是一小官家的兒子。若是同父親或祖母去說,他們定不會同意。
她虛歲已有十四,年歲不小了,前些月父親來姨娘房中時,曾提及過已然在為她相看人家。
而有日她好不容易去祖母跟前讨她歡心時,也聽到父親似是已經為她定好了人家。細細打聽又撒嬌一番,才知是戶傳聞中不好相與的武将家。
……雖說祖母說那人很好,但她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賀文君默默攥緊拳。
她曾聽過一次賀文茵挨打——那嗚咽聲與拳腳聲叫她害怕極了,一刻也不想在府中待。若是嫁過去,誰知哪一日這酷刑會不會輪至自己身上?
雖說親事還未成定局,但過些月想必便要開始換庚帖。她的婚事比不得賀文茵的,過了這關便沒得換了,眼下時間緊得要命。
是以她隻能拿不向謝家人說出馮曜與餘姨娘那事作交換,試圖叫賀文茵去父親面前替她說句話。
但賀文茵哪能同意?
匆匆同賀文君到了一處僻靜假山旁站定,她聞言直皺眉頭,連連擺手拒絕,便要轉身走人。而賀文君見她如此,忙不甘心地去拽她,卻反倒一個沒站穩,自己将腦袋磕到了假山上。
那謝蘭瑩便是此時忽地出現的。
近日來,因着兄長被退親一事,她暗地裡受了不少貴女奚落,本正在氣頭上,卻偏偏還要因着家中安排巴結賀文茵,一頓宴吃下來隻覺着入口全是苦的。
故此,她方才離了滿是語言機鋒的宴上,轉而出來散心。
誰知如此碰巧一聽,才知那賀三姑娘竟此前還同京中素有惡名的興慶伯定過親,姨娘還是個殺了人的,甚至同興慶伯的都兒子私會過!
再一想兄長被退親時詫異神色,謝蘭瑩越發覺着氣極。這平陽侯府究竟置謝家門楣于何地,又置國公于何地?
他們一支,上下無不覺得國公娶這女子隻是權宜之計,為了避避陛下定要同他娶公主的風頭而已。
至于情愛一說,壓根無人會信。
她便聽聞家中長輩講過,道國公幼時,老國公也曾為他定下過内閣首輔林鶴的孫女。
隻是他對那女子無甚關心,甚至連她在他面前失足也沒去搭救,便任她摔斷了骨頭,自此隻能當個跛子,之後又直接以此為由退了婚。
内閣大臣家中女孩尚且如此,一個小小候府庶女,還是為拒絕公主匆匆而娶,他能有多在乎?
隻怕是惡心極了,壓根不介意她拿她出氣才是!
何況見那四姑娘的樣子……怕是也恨毒了她罷?
如是想着,謝蘭瑩忽地走出,抱臂朗聲說出了那句話。
聞言,隻覺腦後稍有些疼的賀文君先是一愣。
……什麼?
她方才不是分明隻是崴了腳嗎?
隻是……若是失了今日這機會,她與那人怕是再也無緣了。
如是想着,賀文君一咬牙,也道:
“莫不是姐姐聽我說了那事,想要殺人滅口吧!”
見她這般,謝蘭瑩便知曉事成了。朝着滿臉愣怔的賀文茵挑釁一笑,她朗聲對着身旁丫頭吩咐:
“去,速速請了賀家夫人來,務必當着衆人面講明緣由!”
……
聽聞那丫頭故意放大聲音同賀大夫人說的話時,壽宴衆女眷頓時坐不住了,一個個便相繼起身去了姑娘們的院兒裡看看熱鬧。
是以賀大夫人來時,見身後跟了烏泱泱一堆人,便知曉此事難辦了。
聽聞這事時,她本覺着是文君又在使些見不得人的小把戲。
但思及曾經見聞,又想起賀文君此前确實同賀文茵鬧了不小矛盾,賀大夫人又有些遲疑起來。
那事……無論是否是賀文茵情願,終究是不甚光彩。
何況她還有那樣一個姨娘,今日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随意了事。
末了,她隻得皺眉一歎,看向賀文茵。
“文茵,同母親說實話,好嗎?你是否當真沒推文君?”
賀文茵抿唇,“……我不曾推她。”
“果真是有什麼娘便有什麼姑娘啊。”
見她這樣,謝蘭瑩在一旁捂嘴呵呵一笑,義正詞嚴地抱臂,道:
“怪不得文君此前同我說起你時都怕極了,像是你同你姨娘一樣,也是個愛害人的啊!”
聞言,周圍人群頓頓時議論紛紛起來。有人求證般看向賀大夫人身側的賀文錦,卻在看到她驟變的臉色時懂了個全然。
“——住嘴!我憑何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