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姑娘不可——”
近乎是立刻便答應了她的要求,賀文茵在月疏雨眠焦急制止的目光下依言照做。
“——若我毀約……”
想着姨娘曾經對她露出的無數個笑,想着她對自小體弱的自己始終如一的照料,想着她那擁抱一般的血,賀文茵倏地攥緊了拳。
便是騙她的又有何妨?左右她爛命一條,死了又能如何?
“……我便天打雷劈,死後永不得超生。”
瞧她這樣,賀文皎笑得愈發開懷。
她收起手絹,瞧着四下無人,忽地便徑自湊至她面前,低聲耳語起來。
“妹妹知道文君的姨娘,柳姨娘,是從那百花樓出來的罷?”說着,似是怕周圍的竹林聽見似的,賀文皎越發放低了聲音。
“凡是那花樓裡出來的人兒,總都有些下三濫的手段。”
……什麼?
“我便見過柳姨娘往李大夫人的點心中下藥粉。”
瞧賀文茵聽了這話渾身一震,賀文皎滿意地彎彎眼角。
“那年正是李夫人死前一年,而那藥粉包仍在我那,回頭便拿給妹妹。隻是……我找人看過,那可不是什麼延年益壽的好玩意。”她故意延長語調道。
“而是藥效極慢的毒藥呀。”
……
獨自坐于尚書府招待貴客雅間中,聽聞來者沉不住氣的腳步聲,謝瀾連眼皮也懶得掀起。
正好,他這麼一來,倒是省得他再去趟鎮北大将軍府了。
“趙小将軍有何貴幹?”
趙宣佑聞言,忽地咬緊了牙。
方才他同母親一路過來,聽到了不少竊竊私語。縱使沒有人敢說半句平陽候府三姑娘的不好,但瞧着那眼神,他如何能不明白?
是以雖說還未曾見到賀文茵,雖說尚書府小厮慌忙道國公不叫人打擾,他也仍闖了進來。
“現下滿京都覺着是賀妹妹高攀國公!”
“文茵嫁去你家,便不是高嫁,便不被人議論私相授受?”
聞言,謝瀾輕呵一聲,語氣慢條斯理。分明是坐在那處品茶,卻仍居高臨下一般睨他一眼,眼神中的威壓比他父親還要更甚。
“但我有能耐叫全京都将自己的嘴縫死縫爛,你有麼?”
聞言,哪怕稍有些遲疑,趙宣佑也不管不顧地上前,“……我自有辦法不叫旁人議論!”
“鎮北大将軍一支,非有要事或年節不得進京,常年駐守在邊疆苦寒之地。文茵身子不好,連京城秋日的凍都受不得;而若我未曾記錯,你家素有廉潔之名,祖輩又重門第,難道還能為了一個本就出身不好的少夫人特意修間暖房不成?”
一邊緩緩說着,謝瀾放下茶盞,不緊不迫地起身。
尚書府這件雅間也遵着他不愛見光的習慣,現下除去他方才品茶的茶案前有宮燈照耀,其餘皆是漆黑。他便如此立于趙宣佑面前俯視他,明明瞧不見神色,卻仍叫上過戰場的他微微打戰。
“你們此次進京,是因近來你祖父身體抱恙,想在閉眼前見眼嫡曾孫。可若文茵此生也不想有孩子,彼時在你家,孤身一人該如何自處?莫說别人,就說你,能堅持一生不與她要孩子嗎?”
聽完後,趙宣佑早已無法保持方才來時的怒火,眼中轉而變得迷茫無比。
祖父身體抱恙與他們進京的真實緣由,乃是機密中的機密,是連陛下都不曾知曉的事情。
而面前這同他年歲相當的人,竟就這樣将其講了出來!
再度鬥膽看過去,哪怕看不清,他也隻覺謝瀾面色陰沉得吓人,眼神近乎要化為刀片剜了他的肉,語氣中詭谲笑意則近乎瘆人:
“……連她是個怎樣的人都不清楚,還想着就這麼娶她?”
“趙小将軍果真是少年意氣。”
……這人分明同自己一般年紀。不,還比自己小上半月。
如是想着,趙宣佑近乎要克制不住雙腿的發顫。
為何卻像個從閻羅那處受刑回來的惡鬼?
“莫要再對她有何不該有的念頭。”
見狀,謝瀾語氣恢複平和,微微勾起薄唇來。
卻叫趙宣佑越發……膽戰心驚。
近來京中誰人不知,那興慶伯似是忽地染上了極厲害的花柳病,渾身發癢潰爛,周身上下滿是發臭流膿的爛肉,還發了狂一般匍匐着亂叫亂抓,甚至将自己前來送藥的的嫡子雙臂雙腿盡數打斷。
偏偏京中大夫都怕因着入了這府染上花柳病,沒人敢去治那馮曜,叫他如今隻能跟個人彘一般癱在床上——這事誰人聽了不倒吸一口涼氣?
那日同樣深覺可怕的趙宣佑握緊了拳,指甲近乎刺進肉裡。
這便是他謝瀾的手段?
鼓起畢生勇氣,他竭力朝那鬼魅般的影子喊道:“國公将她娶回困在閨閣中,便不是不清楚她是何人嗎?”
聞言,謝瀾微微眯起眼來,自趙宣佑進門起第一次正眼瞧了他一下。
他是如何得知的這事?
對這趙宣佑,他也是解決完那兩人後方才收到消息,得知了他對賀文茵的心思,并無旁的印象。
換而言之,他無比确信前世賀文茵身邊并沒有這麼一号人。
除非。謝瀾眯眼,她隻身一人千裡從京城一路逃避追殺逃到江浙,狼狽至極時,趙宣佑知道,但沒去管。
正欲細細盤問他一番,誰知下一刻,門外便忽地傳來了十四慌張的叫喊聲。
“——主子!出事了!”
聞言,謝瀾死盯着趙宣佑,隻冷聲道:“叫吏部尚書等着。”
十四聞言越發急了:“不是尚書!好似是……旁支一姑娘說……”
賀文茵愣怔地站在那裡,看着一旁軟倒在假山上的賀文君,手和腳近乎不知該如何去放,耳邊仍是賀文君方才的叫喊聲。
見她如此,一旁那謝家姑娘又是一句冷哼。
“快說啊——你為何要推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