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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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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複雜的思緒甩掉。“話說回來,他們适時控制了那台車而已,碰巧出事故了而已,這真的關我什麼事呢?”他一再重複到讓自己信服,之後冷笑了一下,“我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訓練好那些人不就行了?”

南疆的夜晚,快十點了,天色才剛剛開始變藍。

少年漫無目的地在巷子裡遊走,竟然發現,一個橫跨小街的二樓加建房間——當地人稱之為“過街樓”——的下方,主人家體貼地懸挂了一盞燈。本來過街樓既不影響樓下行人行走,又充分地利用了巷子空間,除了會讓巷子變得陰暗無比之外沒任何毛病,但自從他左眼受傷,到現在視物還模糊一片,對距離的判斷力大不如前,有過街樓的陰暗巷子已多次讓他跌跌撞撞。這盞燈讓他安心無比。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着那盞昏黃的燈泡,功率可能還不到五瓦。這盞燈,就像一個年邁的守護者,盡管力量微薄,卻堅定地發出暖黃色的光芒。

光線雖然隻能勉強照亮周圍幾平方米的地方,但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他目光所及,是磚石路上的每一個坑窪、每一道裂痕,本來隐藏在平淡無奇的路面下等待不慎的腳步。

這時,這家的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個提着垃圾的矮小男孩。他快速跑到到巷口的垃圾桶倒掉垃圾,走回家時,留意看了一眼剛才在自家門口發呆,現在才慢慢回過神來的小哥哥,突然叫道:“AKA!(哥哥)”

他回過神,這又是哪一天、哪個被承諾過的小弟弟?他現在手頭什麼玩具也沒有,找個理由推托過去吧!

身高隻到他胸前的小男孩卻并不是向他伸手讨承兌的,而是熱情地挽上他的手,帶他轉身進了家裡大門,一邊還大叫道:“Moma(奶奶),您看誰來了?”

隻見正準備開飯的一家人,主位上的老婦人擡起了頭。正是那位兩個星期前他無無聊聊逛着小城時、認識的兩位在種菜的老婦中的另一位。

她看見了被帶進屋的少年,老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她熱情地邀請他坐在主位,與家中的爺爺并肩而坐。

小男孩坐在爸爸和妹妹旁邊,得意地對這個新來的小哥哥說:“看,我厲害吧!我之前隻看過一次Moma和你的合照,但剛才一眼就認出了你!”

少年聽後笑了笑,心裡卻不無自嘲地想:“還不是因為我臉上那道醒目的傷疤。”

他的左臉,從眉骨上方延伸到眼皮上,刻着一條又粗又深的傷痕,如同一條醜陋的爬蟲橫亘在上,眼睛因此隻能睜開一半,視線模糊不清,曾經清晰的世界如今隻剩下一片片明暗與色塊。

他不由得自嘲地冷笑,何……學校裡以前那些覺得他好看的女生,要是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恐怕會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活該。

活該。他再次暗暗諷刺了自己。

挪到媳婦旁邊坐的老奶奶關切地詢問他的傷勢。

他平靜地回答:“已經好多了,前兩天醫生說再過半個月左右就能看清東西。”對着這一圈真誠的眼神,他不想再賣慘賣乖。

老奶奶聽後,急忙說:“那是我姐姐珍藏的藥材起了作用!你明天再來,我們再煮給你喝。”說着,她就要撥打電話告知另一位老太太這個好消息。

他連忙拒絕了這份好意。不是因為那藥材煮出的茶苦得難以下咽,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那顆可以被捂熱的心。

那阿姨見狀,在旁勸說老奶奶:“快讓孩子吃飯吧!”接着,她熱情地招呼他多吃,不停地往他和孩子們的碗裡夾着雞肉,不一會兒,三個孩童的碗裡就堆滿了醬汁濃郁的雞肉塊。

吃完飯,小男孩拿出小學暑假作業,拉着這個小哥哥讓他幫自己檢查。他把他能教給這弟弟的東西都講解一遍,幫小弟弟理清計算思路和方法,又給他糾正了英語發音,又一邊領讀語文課本、一邊回憶着以前自己教過唐天的内容、一邊在他們家老舊的電腦上寫了個小學内容的溫習程序,盡可能地讓它既完整又有趣。

他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給這個小孩,仿佛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來他們家似的。

剛才和小弟弟一起朗讀道德法治課本時,書裡提出關于遇到有人在偷偷做壞事該如何應對的思考題,連5歲的小妹妹也會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搶着說:“告訴爸爸媽媽!”

“告訴老師,還有警察叔叔也可以。”要升三年級的小弟弟也大聲補充道。

他一邊走在回住處的路上,一邊長歎一聲。他能向誰訴說?他把自己的名字和身份都舍棄了。

進了門,庭院裡坐着的好幾個都是平日裡被他明嘲暗諷的“同事”,雖不敢明着反駁他,但他們看見他這位小“老師”總是沒什麼好臉色。

他不想與他們多費口舌,内心深處覺得自己與他們不同。

的确,他比他們更惡劣。

他們賺錢無非是為了生活。而他,别說有什麼信仰,連目标都沒有,每天都在渾渾噩噩中尋找刺激來度過。

吳凡叫住他:“唐晔,老大讓你回來了進去找他。”

不會吧,難道被他知道自己剛發現了何粵的疑似死因?這也太及時了,小說都不敢這麼寫。少年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到二樓正中的房間敲了敲門。

“進。”

“張爺爺,您找我?”少年平靜地問。

“關門,坐吧。”

他乖乖地坐下。雖然年齡相差了差不多60歲,但這壯碩老人的力量不是體弱多病的少年能比拟的,懶得反抗省得疼。

在威嚴老者淩冽的目光示意下,他打開面前的保溫罐——呃,這是……一盅蓮藕排骨湯?

——他不由得啞然失笑。覺得自己應該見到什麼?血淋淋的幾根人類手指?還是一片人類耳朵?難不成這是人類排骨?!為了警告自己别亂做事、别亂說話?!警匪片看多了吧。

老人看到他疑惑的神情,也帶上點疑惑:“你不是喜歡喝嗎?前幾個月你跟他們交接龍之城時,幾乎不吃不睡,就是有次夥食是這個湯時,我見你喝了一大碗。”

少年暗暗放下心來,沒好氣地說道,“不就喝個湯,至于神神叨叨把我叫到辦公室關上門?”

老人皺眉:“除了吳凡,其他絕大部分人都是這個地區的少數民族,戒豬肉。你别說大人沒教你,要尊重别人的民族習慣和宗教信仰!豬肉也要改稱大肉,知道不?”

尊重别人,你讓人把自己老哥們視作親兒的侄子給暗殺了?真矛盾!少年一邊想一邊毫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湯。

是南粵老火湯的味道,清淡滋潤,還挺好喝的。他又一邊用勺子小口吃着炖得粉粉的蓮藕,一邊還在奇怪,本來今晚在老奶奶一家被哄着吃了那麼多雞塊和皮帶面,應該啥也吃不下才是,結果回到這裡,一盅湯,竟然很快喝了一半!

張恩國見他開胃,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補充:“這湯是從京城的粵菜館随意打包的,我也不知正不正宗,在這邊吃羊肉牛肉膩了吧,你随便喝點。”

“很清潤,謝謝!”少年低着頭,沒讓他看到自己的臉,當然也沒讓他察覺自己眼裡打轉的水珠。嗤,真沒用,不就一碗熱湯!

少年連續眨了幾下眼想讓淚水快點被吸收掉,對面的老者看到,皺了下眉:“你這傷……哎,還是得想辦法治治。”

“不用了,醜就醜吧!”少年并不在意,反正也沒人會在意。

“傻孩子,不止是相貌的問題,眼睛都睜不開了,而且氣壓、氣候一變化,傷疤會很疼的!現在看東西怎麼樣了?”老者盡量壓住自己的溫度。

“嗯,還看不清,就光感和色感吧。”他也用盡量平淡的語氣回答道。今天怎麼了,那麼多人關心?突然覺得好不适應!又調侃老人說:“怎麼,在張宇口中她外公兇得像頭獅子,您這是轉性子了?”

“小宇嘛,從小整個男孩子似的,有時候忍不住就兇巴巴地吼了她。”提起外孫女兒,老者的臉竟然有一絲松懈:“不過她小時候發燒啥的,都是我在照顧,她爸駐外、她媽整天在軍營,哪有空管她。嘿,這皮猴子竟然說我像老虎?!小沒良心的……等這邊的事告一段落,抽空帶你回京城徹底治好這傷,順便和她見見?她轉學回京城還一直念着你呢!”

少年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們幹嘛駐在這兒,你們幹的事兒,在皇帝老子眼皮子底下也沒問題呀!非得來這鳥不拉屎的地!”

“怎麼,當時以為要去皇城根兒下享福,現在來到這‘蠻荒之地’,恨上我了是不?”對面的老者一樣不動聲色。

少年幹脆坦誠:“對呀,之前你又說‘你将能參與國家大事的讨論與決策,你的意見和建議甚至可能影響國家的發展方向’什麼的,哎——,我以為我還會見到那些大領導,像新聞裡那些穿着西裝打着領帶跟在他們身邊呢!”

他們正在做的事,的确影響了很多人的決策倒是不假,但……

“哈哈哈哈,你是想當安保還是翻譯啊,小子!”老者大笑起來,又說,“坦白跟你說,這裡離邊境就幾十公裡,往西過了這茫茫昆侖,天高雲淡任鳥飛。至于這邊的人,真誠純樸,對朋友掏心掏肺,因而也極易挑起争端。要不然,這老城裡的房子密密麻麻連成片,又是木頭加草木灰,空氣幹燥,一旦起了火,後果巨大。我呢,怎麼說對這邊的戰力還是很了解,一旦發生火情,肯定把力量都投放到救災上。到時湮滅證據、趁亂走人也容易。”老者倒很誠實。

少年想起這裡的一張張笑臉和關切的眼神,雖然不排除大部分一開始是自己示弱裝乖換來的,但,掏心掏肺,老頭也真沒說錯。

想到這兒他又帶着些諷刺的口吻:“嘿,剛才還大言不慚教我尊重人家民族信仰,轉頭就想着怎麼利用這一個個血肉之軀給自己擋子彈。您可是真矛盾啊!”

“性命攸關的話,還顧得上别人的信仰?自己的信仰都不知丢到哪個角落了!”老者看似威嚴地哼了一聲,卻轉開眼睛看向一邊。信仰?多年前他已看得一清二楚。

“話說,今天離京前,唐老哥直接找上我,問我那邊是否截獲過一絲關于你的信息。”老者又開口。

“那您怎麼回答?”少年拍着飽脹的肚皮,對這話題明顯興趣缺缺。

“自然是寬慰了他,一有你的消息立馬通知他呗!”老者問:“你想回去?”

“怎麼會?!”一聲嗤笑。

“但他愁眉苦臉的,看得出這次可真是焦急了。”老者又勸道,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嗝……遲來的深情比狗賤!”少年把這反感随着打嗝兒,從嘴裡吐出去。

他擦了擦嘴巴走出房門。

他回想起三周前,當他從那所外表不起眼的醫院出院、來這座古老小城的路上,曾路經了一個1600年前的佛窟廢墟,據說還存有以前的壁畫。出于對繪畫藝術的熱愛,他對張老頭撒嬌賣萌,隻為能一窺那古老的傳說。最終他得償所願,走進了那座充滿曆史沉澱的佛窟。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愕。佛家塑像的頭部無一完好,顔色尚鮮明的壁畫中,佛像面容盡被損毀。講解員沉重地介紹,這是一千年前,當時的統治者因宗教信仰轉變而下令破壞的。

沒有什麼物事是亘古不變的,堅定如信仰,脆弱如感情。

當時他站在廢墟裡,心中無端湧起一股悲涼。

連最高的信仰都能被颠覆,這世間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他沉思着現實中的利益鬥争,從個人争奪尊嚴與紅利,到群體性的财富與權力分配,再到民族乃至國家間的資源争奪,總有些事物在争鬥中淪為犧牲品。小孩才分對錯,大人隻看利弊。

“水至清則無魚。”他低聲自語,仿佛在自我安慰。

就這樣吧。在這片古老而曆史悠久的土地上,隻要人們的真誠面孔依舊燦爛,就可以了。

但是,我不希望有無辜者的鮮血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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