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月光透過雲層,灑在羊城老城區。
又是一個周六晚。東山口一家複古風格的酒吧内,一場小型搖滾表演正在進行。舞台中央,一個綁着紅色發帶、紮着馬尾的揮舞着麥克風的中學生模樣的男生,是今晚的主角。
唐天的長發激烈地擺動,他的眼神中燃燒着對音樂的熱愛。他用力嘶吼着,每一個音符都如同狂暴的風暴,席卷着整個酒吧。觀衆們被他的聲音所震撼,紛紛跟着節奏搖擺。
在觀衆席的一角,幾名好友坐着,饒是隻能喝汽水,他們也被好友的歌聲燃起熱血,他們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舞台上那個充滿活力的身影上,被唐天的表演深深吸引。
表演終于結束,唐天放下麥克風,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向同學們,“喲!”
“唐天,你真是太牛了!”鐘小琳快人快語,興奮地拍了拍旁邊黑衣酷女孩的肩膀:“我宣布我要移情别戀了!”
“死開,别和我搶男人!”黑短發黑衣黑短裙的黎梓茵假裝生氣,一把把她的手推開,又對唐天說:“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有爆發力,唱搖滾的樣子簡直帥呆了!”
“是啊,你聲音真的好有力量,聽得我都熱血沸騰了!”何嘉南也忍不住贊歎道。
何柏文也給好友比了個大大的贊。
還有兩名知行的女生圍了上來,都是偷偷喜歡他的人,眼中充斥着崇拜的光芒。一個笑着說:“你真的太有才華了!” “沒錯,你的天賦不應該被埋沒,一定要繼續唱下去,讓更多人聽到你的聲音!”另一個也激動地說道。
唐天聽着同學們的贊美興奮得不行得不行,“廢話,我——是——誰!”他得意地笑了起來,下巴揚得高高的。
“吼得也太厲害了!”有人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喝點水吧,你唱得太投入了。”
唐天接過來擰開了瓶蓋,卻拿起整瓶冰凍礦泉水往自己的頭上淋去。冰涼的水順着臉頰和脖子流下,讓他感到一陣清爽,又一手掌把塑料瓶捏扁,擡手一個帥氣的投籃動作,扔到幾米外的垃圾桶。
他的一連串舉動讓一衆喜歡他的女生們心動不已,黎梓茵拿出紙巾去給他擦臉上的水,不知是否故意,紙巾輕撩過他的耳垂。
他突然一把扣住黎梓茵的後腦勺,對着女生塗成紫紅色的嘴唇,直接吻上去。
“哇!”整桌同學都尖叫了起來。
唐天放開黎梓茵,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口紅,又撩了一下她的下巴,說,“你今晚真美!”說着,頭也不回地走回小舞台上。
何嘉南在何柏文耳邊說,“怪不得他不叫唐晔來,他們兩兄弟真是南轅北轍!”
何柏文皺了皺眉,“唐天說不是故意不帶他來,說這段時間一到周末都找不到他人。話說,這家夥平時在學校也不這樣,今天是玩嗨了。靠!你看他,戲精上身了這是!”
隻見唐天走到舞台一側,背着大家利落地脫了身上的黑色T恤,又馬上換上一件白色襯衫。這時,又有幾個女孩子尖叫了起來。
“謝謝大家,沒想到我的表演能得到這麼多人的認可。”唐天扣了兩三個扣子,轉身拿起麥,對着酒吧裡所有人說道。
“下面這首歌,是我一首很喜歡的老歌。”
酒吧内燈光變得柔和,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舞台的一角,鍵盤手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輕盈地跳躍,前奏如同一個人的腳步,在街角踯躅徘徊,輕輕印在每個人的心頭。
唐天站在舞台中央,低着頭,仿佛是在沉思,又仿佛是在回憶。他輕輕握住麥克風,那一刻,整個酒吧都仿佛安靜了下來,隻有他的呼吸聲在耳邊回響。一開口,卻是微微哽咽的聲音,像是被什麼牽絆住了心弦,随着鍵盤的旋律緩緩響起。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朋友們都已經離去,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歌詞中的每一句都像是從少年歌者的心底深處流淌而出,帶着淡淡的憂傷與深深的眷戀。他的聲音溫柔,像是在耳邊的呢喃細語,又像是孩子在哭訴。
一陣長長的嗚咽之後,緊接着是一聲破碎的吼叫,再轉成撕裂的清嘯聲,帶着一絲絲的無奈與悲涼。随之而來的,是用盡整個肺部的力量唱出的副歌——“我親愛的小孩,為什麼你不讓我看清楚……我願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如泣如訴的唱腔,他的聲音在顫抖,包裹着手腕的襯衣袖子也在顫抖,眼睛卻緊閉着,仿佛是在逃避、又仿佛是在全力抗争着,腦海裡那雙幽藍眼瞳的掙紮與失望。
濕發緊貼着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有那滴落的水珠與冰水交織在一起,讓人感受到他内心的困頓和痛苦。白色襯衣在柔和的彩燈照耀下,被染上了各種顔色,仿佛是他内心的世界也被投射了出來。
周圍的人們被他的歌聲深深打動,女孩們的手交握着放在胸前,定定地注視着舞台上的人,有些人眼含熱淚,默默地聆聽着;有些人則一直在跟唱,他們的肩膀輕輕顫抖着,仿佛歌者在代替他們,訴說着自己的故事。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酒吧裡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唐天睜開眼睛,看着周圍那些被他的歌聲所打動的人們,他的嘴角勉力揚起一個微笑。
在這個夜晚,當唐天在用歌曲傾訴自己的内心和理想時,離東山口卻并不遠的一個外面沒有挂着牌的療養院的庭院裡,兩副他都極為熟悉的面孔卻互相抵着對方。
準确地說,是男孩被他的大姐緊緊抓住胸前的衣服,把他拉得貼近自己。
雖然已經比面前的姐姐高出一點、比姐姐的力氣隻大不小,但唐晔看起來沒有推開姐姐鉗制的打算。
唐笑塗着正紅色唇膏、畫着精緻唇線的小巧的嘴一張一合,卻說着:“媽媽還真沒說錯,你真像一條隻會跪舔的狗,稍稍對你兇一點,你就立即吓得趴在地上了。連我也忍不住想踹你兩腳。”
饒是如此,唐晔還是輕聲勸慰着大姐,“姐姐,抱歉,我既已答應了把這東西交還給防務部,那我就得做到。我不可以按你說的,留下核心部分在我手裡。”頓了一下,他繼續平靜地說,“用NUIT這個人工智能體來換回唐晚星的清白,這是爺爺的心願。”
“我知道,我也懂一些了!”她是勤奮好學的女生,這一段時間每次都在陪同弟弟的同時,也在旁聽學習,回到家,她也在工作之餘廢寝忘食地研究。“我知道Nuit那是一定要交,毫無疑問,畢竟這麼強力的還能自我訓練的殺傷性人工智能體,留在手裡還擔心它無法控制。但最核心的深度訓練框架既然你還沒有轉交……”
“隻是還沒,不是不需要轉交。沒有它,Nuit就很難去進行自我學習了,相比之前我用過的cafe和karas這些,龍之城這個框架的優勢在于靜态計算圖帶來的優化,使得模型運行更為高效,支持高效的分布式計算,可以顯著提升模型的訓練速度……”
唐笑不耐煩地打斷他:“就因為如此,你才應該把它留在自己手裡!他們要的,就是十幾年前被叔叔創建出來的、被訓練好的智能猛獸而已,沒有讓你把訓獸場留給他們、把它養大養肥!你知不知道這個東西的價值所在?有了它,你随随便便可以變成千億富翁,輕松把爺爺都能比下去,好嗎!”唐笑越來越激動。
唐晔并不認同:“這個本來就不是我開發的,要是我自己的東西我當然會力争……”
“天啊!唐晚星是你生身父親,他的财富,包括精神财富由你繼承,這不是天經地義嗎?!”唐笑覺得他不可理喻!
小少年皺了皺眉,“這個框架已經開發了18年,如果十多年前唐晚星沒死,密鑰沒遺失,本來我國應該遠遠走在世界前列的!我花了兩年時間,直到半年前才破解完缺失的密鑰,現在也暫時沒有精力去帶領一個團隊去開發龍之城,所以交給防務部和科研院是最好的選擇,他們會把它更好地開發利用下去的……”
“以你的智商你根本就不應該去讀中學!有必要嗎?應該及時抓住這個風口!好,那我可以幫你帶團隊啊!”
“但姐姐現在高薪組建團隊,一是到處挖人花費大,成本什麼時候回收也未可知,你會難以平衡投入産出的,難免到時候會向資本妥協;二是團隊組建過于匆忙,人員水平參差不齊,還需花時間培訓和磨合,而科研院也已經有較成熟團隊了……”
“你真是無可救藥!爺爺老糊塗了,你好歹也理智一點,給自己留點東西,為自己賺點保命錢吧!”
“我有自己的知識和能力,我以後自己會賺錢……”
“賺你個頭啊!知道爺爺養你需要花多少錢嗎?
整天生病,進一次ICU就上百萬;整天要這要那,幾百萬的車子、樂器,什麼東西随便買、兩千多萬的古畫随便就捐了,爺爺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也是一分一毫賺來的!
我爸爸好歹自己的唐氏控股能養活我們一家幾口。我一回國,還不是從基層做起,拿着幾千一萬的工資,一點一點花時間學習積累?
你呢?你和你爸唐晚星有為唐家作過什麼貢獻嗎?除了燒錢!爺爺還想把萬裡地産留給你,你憑什麼?不就是因為你和小天是男的嗎?
行,我也認了!但現在你到嘴邊的東西,叫你留一口湯給姐姐我,你都推三阻四?”
唐笑越說越激動:“去死吧!我媽真是說得沒錯!你這樣的人,白費了我前幾年對你這麼好!你當時怎麼沒死掉?快點去死吧!”
她猛地一把把唐晔推得向後一個趔趄,又向前一步,一巴掌打在他臉上,見他毫無反抗,還想再擡起穿着尖頭高跟鞋的腳踢他。這時,趙新城剛好走出來,見狀馬上抓住唐笑的肩膀:“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關你屁事!放手,再不放手我喊非禮了!”
趙新城連忙撒手後退了兩步,又說:“兩姐弟,有話好好說……”
“你懂個屁!哼,你也是個男的!女人比你們差了什麼?!都給我去死吧!”
唐笑把兩隻高跟鞋脫掉,在旁邊的花壇上磕掉高跟,踩着兩隻變成平跟的鞋子仰首闊步離開了。
趙新城連忙走到唐晔面前,拍拍他的背:“小唐老師,沒事吧?”
少年低着頭,長長的發蔭把眼睛遮住了,悶聲回答,“沒事。”
“呃……我剛才想說的是,有結果了……要不你再休息會兒吧?”
“走,分析一下數據。”唐晔自己開了門往裡走去。
何耀祖站在這座療養院的三樓的房間,看着庭院裡,唐笑與唐晔兩姐弟在下面聊天,他一邊喝着手裡的龍井茶,一邊笑着對坐在沙發上的唐萬裡說:“可算懂你為何更喜歡綠茶了,清新,鮮爽。”
唐萬裡笑着正要答話,卻看到何老哥比出一個停止的手勢——站在窗前的何耀祖突然看到唐笑一把抓起唐晔胸前的衣服,尖聲說了幾句話,他忙揮手叫唐萬裡過來看看他的一對孫子女。
兩個老人打開了窗戶:唐晔說話聲音幾不可聞,但唐笑的語氣卻不像平時的溫柔,更有點失了禮儀地激動地揮舞着另一隻手,甚至猛地一把推開了三弟,然後居然還沖上去扇了三弟一巴掌!
“姐弟倆發生了啥事兒呀!”何耀祖不由得憂心起來,“這倆孩子沒事吧?”
唐萬裡看到這裡,卻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看他打算置之不理的态度,何耀祖不由得為他的小孫子鳴不平:“萬裡,你這就過份了吧。他一個小孩,無父母依傍,你光給錢,買這買那,有什麼用啊?你那大兒媳婦都把他欺負成那樣兒了,現在大孫女兒也對他說動手就動手,這是把他當人看嗎?你也不出句聲!”
唐萬裡囫囵又不耐地說了句:“你也知道他就那樣子了。”
他不願說出口的是,這孩子終有一天會比這裡所有人都早早離去。在他身上投入金錢,無所謂,投入感情,就算了吧。上了年紀,誰都隻想順應天命,讓黑發人送白發人。如果,向天能借給這孩子八十年壽命……
其實這孩子很棒。
“哪樣子呀?是,他看着沒你那長孫那麼大氣、朝氣蓬勃,但你這樣對他不聞不問,想想他有多難過。”何耀祖回想起春節後的第二次見面,那時唐晔大病初愈,身體尚顯虛弱,看出自己的來意後卻硬是強撐氣勢,不願落了下乘,陰郁的外表下自有他的堅韌不屈。
“隻要他交出龍之城、換回晚星的清白和榮譽,我會好好待他的。”唐萬裡把玩着自己手中盛着綠茶的白瓷杯子。
何耀祖回想起兩個星期前,何粵在前往M國的前夜,對他說的那番話:“這孩子的價值,不僅在于他的虹膜數據與唐晚星相似、因而他憑自己就能破解剩餘的密鑰片斷。更重要的是,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人工智能發展至今,其黑盒特征愈發顯著。我們大多隻能通過所使用的算法來推測神經網絡等運作的原理,但這孩子卻與衆不同。他的思維兼具人類與計算機的特性,這使得他能輕易理解複雜的神經網絡代碼。對他來說,神經網絡等如同透明盒一般,簡單易讀、易查錯、易修複。因此,我建議盡快将這孩子送入科研院,由其帶領團隊提升我們的人工智能技術水平。”
何耀祖歎了口氣說道:“你這麼說,就違背了我們家一直倡導的人文關懷理念了。這孩子難道不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嗎?但他想做、喜歡去做嗎?他是被選擇的,但這不是他自己的選擇。”
何粵說:“叔,還有一件事,你有沒深思過這孩子與唐晚星的關系。如果他是唐晚星與卡佳的孩子,那他應該是哪一年出生的?我記得我們科研院最後一次獲知當時隸屬防務部的唐晚星的消息,是在01年秋,這個孩子01年冬出生,那就是當時救那女孩時,那女孩應該已快要臨盆?所以唐晚星才要拼死救她?但是以他們倆當時的年齡,以及那女孩重新在她國家出現的時間,總覺得有點蹊跷……”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何耀祖本來今天想旁敲側擊向唐萬裡問清當年是從哪個人手裡領回的唐晔。但是現在看老友的神态,竟然像連提也不願意再去提這個孩子。
他歎口氣,以後有機會再問吧。
當夜,從家裡跑出來時,唐晔害怕得全身發抖,但他心裡隻有一個信念,跑,跑,快跑。哥哥好可怕,他要對我做什麼?
從萬裡書院出來後、沿着河湧扶着欄杆跑着,轉入東湖路,一路向着江邊見到海印橋,在行人階梯上了橋。經過海印橋時,月亮正好隐在雲層裡,珠江水漆黑如墨,像随時要伸出黑色的大手把他卷進去,但他隻能堅持。早已跑不動,心跳如擂鼓,但沒事,我可以!
他沿階梯下了橋。
記得何嘉南對自己說過,沿着江邊一直騎車,就能見到大學北門的漢白玉牌坊。他照做了。但為何,江這麼長,路這麼遠?
跌跌撞撞、連走帶跑了不知多久,他終于看到那個漢白玉牌坊。
他的腿一軟,再也支持不住自己。
抖抖索索地從口袋摸出手機,再抖抖索索地給何嘉南發了微信。
這麼一個半夜裡,他肯定在睡夢中。
沒事,我可以在這裡等他,直到他披着晨光來接我。
不知今晚第一次去搖滾live house看唐天的演出太過興奮,又或是否心電感應,平時夜晚一躺上床就睡着的何嘉南,卻輾轉難眠。他摸出手機想着幹脆打局遊戲。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提示音。
何西陪着兒子趕到大學北門牌坊下面時,他們差點沒留意到坐在階梯上,蜷縮成小小一團的唐晔。
何嘉南不由得沖上台階,緊緊抱住他。
少年見到好友,抑制了不知多久的不安與恐懼,終于随着淚水傾瀉而下,如同幽暗的天空被撕裂了一角,大雨滂沱。
兩父子合力把漸漸止住哭聲但已全身脫力的唐晔半扶半抱帶回了家。進了門,坐在沙發上喝了整杯水,總算緩過來不少,他真摯地對何爸何媽道了謝意和歉意。
何嘉南找出了自己最新淨的衣服在洗澡間挂好,才拉着唐晔的手臂進去,還問,“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唐晔微笑着反問:“難道你要幫我洗?”
何嘉南輕敲他的額頭,“會說笑了,看來好了。”在外面為唐晔關好浴室的門,又在外面徘徊了好一會兒。
直到媽媽問,“你在幹什麼?”
“等他洗澡。”
“人家難道連洗澡都不會,要你陪?!”媽媽疑惑道。
何嘉南支支吾吾了半晌,憋出一句,“出了一身汗,我就等着想再洗個澡……”
羊城的四月中,天氣漸悶。
“那你來我們房裡的浴室洗,早點洗完快睡了。”
“哦!”擔心唐晔洗完卻沒人陪伴,何嘉南拿了毛巾衣服進了主卧飛快地再把自己沖了一遍,又馬上跑到起居室找人。咦,人在哪?
隻聽見爸爸何西的書房裡傳來說話的聲音。
剛才何西想起兩三星期前,堂兄何粵來羊城時,幾人曾見過一面,一聊起,才發現大家都知曉這個名叫唐晔的少年。何粵贊揚了這少年的非凡才華,秘密提及了他們正在進行的人工智能服務器交接事宜,并感歎這孩子經曆的不易,也特地讓何西給予關照。
今晚見他傷心至此,“怕是交接工作不太順利?”剛才他洗完澡出來時,何西關切地問了句。
但這少年搖搖頭,看似已經并不再強求那個智能精靈。
他用何西的電腦展示了一種全新的算法,并不是自己或智能體主動去獲得目标,而是特定信息或目标在算法的誘導下自動達成。
何西理解了好一會兒,才問他:“那得多強大的硬件去支持啊?”
少年天才微笑着回答:“現在大多數服務器都沒有滿負荷運轉,我突破了這些服務器的界限,悄悄把他們連成一片。當我處于這個空間時,就像站在一個一望無際的曠野裡,吹過的風、灑下的雨、土地上的震動與海浪的咆哮,數據如同自然之力在與我對話。我感知着它們的節奏,理解着它們的語言,仿佛我就是這個數字世界的一部分,與天地萬物共享着生命的韻律。這個空間,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wasteland。”
何嘉南走進來時,看見唐晔頭上還挂着粉色的毛巾。他一邊盡量不打斷他們正在聊的話題,一邊很順手地幫唐晔用毛巾吸着發間的水,又跑到浴室把吹風機拿過來,輕柔地幫他吹幹。
他和我爸爸相處得很好,這讓何嘉南倍感寬心,又覺得理應如此。
說話間隙,唐晔擡頭甜甜地笑着,謝過好友。
唐晔走進客房,何嘉南也随他一起進去,指着剛鋪好的床,“睡吧,剛換過幹淨的。”
唐晔感激地笑笑,躺進床裡。
何嘉南拉過一張凳子坐在床頭看着他。
“你還不回去睡?不困嗎?”
“困,但我怕你睡不着,先陪陪你。”
兩人又聊了幾句,唐晔見他呵欠連連,說,“你去睡吧。”
何嘉南揉了把臉,“我還想再陪你一會。”
“那你也躺着。”唐晔往大床裡側挪了挪,輕拍着身邊的空位。
“好。”何嘉南也躺了上去。
面對面側卧着,反而兩人無話,卻互相聽到對方的心跳,怦然作響。
不知是否今晚月色萎靡,讓一切如此順其自然。
“你的眼睛真好看,”何嘉南輕聲說,“好像大海,浮在海面上,好舒服……”就像夢話一般,說着說着,他閉上眼睛。
唐晔注視着何嘉南,麥色皮膚在暗夜中顯得黝黑,他健美而強壯,嘴唇輕抿,顯得薄而有力。讓自己心生向往。
原來,不是因為男生不可以,而是因為隻有這個男生可以。
當今晚突然察覺自己的心意以後,還能無所畏懼嗎?
唐晔既憂心,又甜蜜。
清晨,何嘉南在自家客房的大床上醒來。
唐晔在自己身邊沉睡,嘴唇帶着笑意。
漂亮的小孩,聰明的小孩,親愛的小孩……
他又想起以前同學們給他們起的cp名。
荷塘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