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被這些想法充斥,她心裡居然有種莫名地激動,甚至有點期待他真的闖進來,她就可以将想法付諸實踐了。
她拿起美工刀,再将東西一件件擺放整齊推到床底下。
桌子很重,拖到門邊很容易,再拖開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手剛落在門栓上,外面有了動靜。
院子裡來了很多人,嘈雜一片,是鄰居的勸聲。
“小五那麼乖巧的娃娃,你是從小打到大,怎麼忍心的?”
“桂芬死得早,孩子命苦,不心疼就算了,還這樣糟踐?你對得起桂芬嗎?”
人多嘴雜,有人真心疼,也有人故意拱火看熱鬧,甯爸爸眼看人越來越多,更急躁了,抄起扁擔趕人。
“出去出去!這是我家的家務事!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人多了,就越發顯得他像跳梁小醜,直到書記被人簇擁着,穿過包圍圈到他面前。
“老甯!你再這麼鬧,傳到廠裡去,工作還要不要了?”
甯爸爸是廠裡的老員工,本事不大,卻剩在資曆老,在廠裡謹小慎微名聲好,所以在工人的一波波下崗潮中挺過來了。
所以他最知道,名聲這東西說沒用,确實他最有用的東西。
一聽要丢工作,就收起架勢,像是給足了書記的面子,甚至還氣憤地抱怨。
“那孩子太不懂事,好好的非要學文科,還跟我頂嘴,我才氣糊塗了,你們可不要出去亂說。”
十幾年了,鄰裡鄉親沒人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書記不搭話,徑直走到甯珂房門前,敲門。
“娃,别怕,你爸就是氣糊塗了,你今天要不去我那兒?你嬸子在家可以做些好吃的給你。”
甯珂開門,臉上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驚懼,卻又讓人心疼,這肯定是都習慣了,暗罵老甯真不是人。
“不用了叔,謝了。”
書記正是曾經給她上戶口的辦事員,她原本是叫甯坷,他說這個名字太坎坷,所以幫她換了一個字——珂,意思是似玉的美石。
書記安慰了她幾句,狠狠警告了甯爸爸,才招呼人出去,臨走前還囑咐甯家的鄰居,晚上要是聽到動靜馬上去找他。
“他們怎麼進來的?”甯爸爸盯着身後的幾個人,最後甯雪顫顫巍巍的站出來,“爸爸,我害怕……”
“你怕什麼?棍子落在你身上了?”甯爸爸惡狠狠地盯着她,全不像平時的慈眉善目,甯雪被吓得哇哇大哭。
“我怕她!她會殺了你的!”
這時候,月光才折射出她手上的寒芒,映在所有人眼底。
她是真的想過要殺他!
意識到這一點,甯爸爸心中升起涼意,甚至想,要是神不知鬼不覺做了她,他餘下的半輩子都安生了。
“你得逞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甯爸爸眼神陰翳,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剝了。
“你不發瘋,什麼事都沒有。”
甯珂覺得就算作為一個臨時的安身之所,這裡也呆不下去了,轉身準備收拾東西。
轉身刹那,腿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呃——”。
她一下跌到地上,反手一揮,刀子刺破血肉發出的刺啦聲響熟悉又恐怖。
院子裡再次發出驚叫,鄰居又來了,周圍更亮了,甯爸爸倒在方麗麗懷裡,肚子上一片血紅,看得來人不禁倒吸一口氣,再看地上,甯珂的一條小腿正以扭曲的角度癱在地上。
書記也來了,招呼人把甯爸爸和甯珂送到醫院,一院子的人唏噓陣陣,什麼樣的仇讓父女倆拿命賭博?
是啊,什麼樣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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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半個多月,工廠那邊去不了,不知道第二個月的錢能不能結。家裡還有很多盛冉送她的東西,既然打算不回去了,就得盡快帶出來。
她平時幾乎不怎麼花錢,隻給盛冉和小侄子買點東西,幾個寒暑假打工和補習的錢存下來,有三千多塊。
學校宿舍一學期住宿費才兩百塊,後面的兩年,可以兼職給人補習,這段時間她發現現在的家長非常重視孩子的學習,尤其願意請第一中學的學生給自家孩子補習,細心又便宜。寒暑假再打工,挺過去不成問題。
到醫院,她就被推進手術室,上鋼闆,釘釘子,上夾闆,打石膏,一套下來她簡直要暈過去,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就這樣,她也睡不着,留着三分意識斷斷續續地計劃着以後。
未來尚未明晰,可能連基本的生活都失去了保障,她要做好打算,怎麼順利完成高中,并在高考上發揮最好的水平,她還要去盛冉說的溫暖的南方讀大學、生活、工作。
幸運的話,她會一直在最好的朋友身邊,更幸運的話,她最好的朋友會成為她相伴一生的愛人。
“小五……”
“甯珂……”
怎麼聽到盛冉的聲音了呢?可能是太久沒休息,幻聽了。
“好痛的,你是不是好痛啊?”
喔,聽清楚了,是盛冉來了。
“解脫了——”
精神驟然放松,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