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群中走出一名雄蟲,打破了寂靜:“西裡洛死了嗎?”
斯特擡頭看去,對方身着華麗的服裝,如正在參加一場舞台劇,他的面貌漂亮如一片點綴珠寶的羽毛,語氣輕盈又憂傷:“西裡洛他,死了啊。”
數據流動搖一瞬,随後散開,鑽入地闆,雄蟲出現一瞬就消失,萊文歎氣:“那是麥路提·亞當斯,他和西裡洛是同族。”
麥路提就是西裡洛的“往昔”吧,西裡洛死前的話,應當有一部分是由他說出的。
可再怎麼鮮活,這裡也僅僅隻是數據,沒有輸入有關“狄米萊特”和“斯特”的内容,想問也問不出什麼。
那就問一些别的。
“西裡洛死前告訴我,梭洛會死在‘庭院’,”斯特擡頭四顧,想要找到梭洛的“往昔”,“他請求我救救梭洛。”
萊文驚訝:“雄蟲怎麼會死在‘庭院’?”
“是因其而死吧?”清淺的聲音自身側傳來,斯特循聲看去,那是一扇不知何時打開的門,光從裡面傾斜出來,什麼都看不清,萊文指着那裡解釋:“是尤爾。”
斯特上前,雄蟲們注視着他,後退分開一條路,光線太灼目,他隻能看到一片白,踏入門後,有些不适地閉目。
“不舒服嗎?”雄蟲獨自坐在地上,渾身籠罩在光中,擡頭看過來,雙目蒙着一層灰翳,他對來者伸出手:“過來,坐在我身邊。”
斯特走過去,接住他的手。
好瘦,入手幾乎是骨頭。
“你好,我是尤爾·瓦倫,按你們的說法,我是梭洛的‘往昔’,西裡洛所言,應當是我的責任。”
“怪我,”尤爾說,“是我的恐懼傳染給了梭洛。”
斯特驚訝:“您知道‘往昔’?”
“當然,但是外面的大家都不知道,你要保密,”他撫摸斯特的臉頰,辨認他的模樣,“是我不認識的孩子,很健康啊。”
“如果可以,我也想請求你,幫幫梭洛。”他帶着斯特的手,觸碰自己的眼睛:“我看不到,我恐懼黑暗,本來,我是沒有這雙眼睛的,當然,現在有了,也還是看不見,”斯特手一抖,尤爾就松開了他,“失去光明很痛苦,梭洛不該承受我的痛苦,也不該……”
他垂眸:“與我一般死去。”
他似乎是這裡知道最多的,斯特有些急切地問:“會怎麼樣?”為什麼會死?
尤爾聲音不緩不急:“你聽過一個說法嗎?精神力是我們的靈魂。”
聽過,從系統那裡聽到的。
“庭院接納我們,是因為我們的靈魂能夠連為一體,進入那裡,就是将自己靈魂暫時化為支撐‘庭院’的一份力量,長期留在‘庭院’,靈魂與身體的聯系會逐漸減弱。”
他按住心髒:“身體失去靈魂,會死去,那靈魂呢?”
沒有等回答,他說出答案:“靈魂失去身體,會逐漸磨損,就如同我們是數據,離不開機器,精神力也離不開身體,我的眼睛看不到,但在‘庭院’什麼都能做到,我貪戀光明,永遠地抛棄了身體,最終消散在庭院。”
所以,梭洛也會和他一樣,抛棄身體,永遠地留在“庭院”,他的身體會死去,他的靈魂會迷失。
斯特忽然靈光一閃。
“往昔”有沒有可能就是如此産生的?迷失的雄蟲滞留在庭院,偶然依附與自己相似的雄蟲,于是,尤爾成為梭洛,萊文成為拉斐爾,而狄米萊特——不,不對,那斯特呢?
如果尤爾知道一些深層的事,那——“您知道狄米萊特和斯溫德勒嗎?”
尤爾出乎意料點頭又搖頭:“狄米萊特?那是誰?”
斯特一瞬間臉色十分難看。
但眼盲的雄蟲看不到:“斯特,我知道的,我們曾經卑微如塵,毫無希望,死亡就是最大的奢望和解脫。”
他如同在回憶一個故人:“是他教我們如何握刀,如何殺掉我們的雌主,我們的同族,”他閉上眼,陳述事實般平靜,話語中卻透漏出屬于尤爾的恨意,“我們的——天敵。”
斯特說不出話。
如果他們口中的“斯特老師”是他自己,那這些是他做出的事情?難道這就是他忘記的真正的記憶?他的“往昔”還摻雜着自己的記憶?
他有無數個問題,可面前的數據無法回答,最終,他嗓音幹澀:“他很厲害嗎?”
“當然啊,斯特老師雖然冷冰冰的,但誰去請求,都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他是第一個恢複精神力的雄蟲,能殺死許多強大的雌蟲,就連異獸也不能阻擋,他帶領着我們一路前進,走到了歐黑什那星。”
尤爾似乎在模仿誰的語氣:“他說,将這裡更名為極光星。”
“從此,蟲族的起源星,成為了雄蟲的家園和避風港。”
他側臉,仿佛在注視着哪裡,微笑:“如果現在的聖殿供奉神靈,那麼,斯特老師就是我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