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得一聲,雌蟲被壓在地上,長靴踩在他腦袋上狠狠碾動,雌蟲反抗不成,又被拽住觸角拎起,露出一張布滿青紫的臉。
“怎麼不繼續說了?”西蒙斯露出笑容,在暗色的燈光下瘆人不已。
丹怨毒盯着他:“你們對我使絆子,才讓我被淘汰,說多少遍都是你們這群害蟲!”
“那怎麼能叫使絆子?”
一旁的雌蟲附和:“我們隻是想看看毒蜂是不是那麼厲害,沒想到你連一點小毒都受不了,布蘭特的都這麼沒用,就該去喂異獸。”
“興許異獸都不吃。”
一陣哄笑。
丹咬牙:“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西蒙斯依舊笑眯眯的,卻狠狠一掼,丹再次被砸在地上,瓷磚裂開,得益于雌蟲的身體素質,并沒有出血,但他一時頭昏腦脹,動彈不得。
“什麼時候輪到你提問了?”
西蒙斯一松手,其他蟲都上前來,扯起丹,一拳揍上去。
西蒙斯坐在沙發上,看着丹被打到幾乎睜不開眼,終于大發慈悲:“行了。”
他擡擡下巴,翹着二郎腿,腳尖慢慢晃悠,皮靴反射着光:“我就是開個玩笑。”
丹再次被按在他面前。
“那個不長眼的亞雌,他可是進入聯賽了,你沒進入,不覺得不甘心嗎?萬年老三。”
丹眼上的傷慢慢褪去,但暫時還睜不開:“利克有那個實力,他當然要進聯賽。”
“真感動啊,”西蒙斯嗤笑一聲,“要不是你替他擋了我們,他在初賽就淘汰了,而你,你這麼相信他,知道他怎麼通過晉級賽的嗎?”
他伸出一隻手指,戳在丹心口,尖銳的獸爪輕易刺破他衣服,紮入皮膚,正如蜂的毒對于雄蟲一般,蜘蛛的毒是對雌蟲的利器。
萬千年的進化使他們脫離其他依舊是昆蟲的同類,擁有智慧、力量以及漫長的壽命,成長至能征服宇宙,登臨最高,可他們卻将進化的武器對準同類,在昭告着自己權利和力量的路上選擇踐踏不同種族的弱者。
西蒙斯還沒有催動毒,而是玩耍一般劃着手指,所過之處襯衫被腐蝕,毒液和血液混成暗色,與白色布料對比分明。
他說:“他可是請了外面來的蟲幫他考,這不就像是你之前保護他的樣子嗎?”
“你不在,自然還有别的蟲撲上去,畢竟雌蟲不會排斥亞雌,他長得那麼漂亮,動動手,你看軍校裡誰不會去給他當刀?”
“下流,”丹呸一聲,“我和利克可不是這種關——”
他忽然噤聲,西蒙斯手指刺入他皮肉,觸碰到了心髒。
疼痛和要害被掌握的恐懼引起冷汗和顫抖,西蒙斯笑吟吟的模樣如此可怕,丹嘴唇張合,沒再說下去。
“你可不是利克,你為他沖鋒陷陣,他背後有第一軍團,人家大少爺可看不上你,他找來替他作弊的可是軍雌。”
雖然作弊這種事不會牽涉閣下——反正丹什麼也不知道。
西蒙斯暗暗咬牙,他被那麼憋屈淘汰,艾利克斯怎麼能得意風光?
“比賽結束後,你的好主子來看過你嗎?”
丹忽然僵住,西蒙斯笑容擴大:“我懂。”
“畢竟,誰會對一個布蘭特用真心?”
他蹲下,湊到丹耳邊,如一隻潛在暗處的蜘蛛,緩緩吐絲,織出一張張粘膩、無處不在的網,與他的手一起,緊緊攥住心髒,細絲勒進血中,繃緊了疼痛的神經。
或許誰某日觸及,才發覺早已深陷絲巢,卻無力掙脫,隻能被平日忽視的細絲一點點絞緊,窒息,成為盤中之餐。
“聯賽可是一場盛事,閣下也會到達,艾利克斯那副樣貌,那種實力,再加上亞雌身份,會有多少閣下憐愛他?”
“布蘭特啊。”他歎息般的話語散開,丹仿佛被踩到痛處,牙關緊咬。
誰不知布蘭特是被閣下抛棄者,進化的漏洞,甚至皮膚接觸就會傷害到閣下,因此,凡是閣下在場,蜂族必須遠離。
聯賽聖殿閣下到場,本就代表,蜂族不論再如何努力,不論在之前的賽事中如何出彩,從一開始,就沒有入場權。
即使西蒙斯不下毒手,他也不能晉級。
他向來是最拼命的那個,沒有艾利克斯的天賦,沒有西蒙斯的權勢,他夜以繼日努力,三年軍校生活,他每一天都睡不到三小時,被其他學生無視、被蜘蛛取樂,被踩在腳下,折斷過無數次骨頭,受過無數次傷,耳聞全是惡語,所見盡是鄙夷,吊着這條命拼一條前路。
可蜂族,可布蘭特,本就無路可走。
“我們也算有緣,蜘蛛對你們的遭遇也很同情,要不要試試,進入第五軍?”
口中有鐵鏽味,自牙縫中蔓延,難聞到想吐。
艾利克斯會送他傷藥,會為他去斥責那些辱罵,會告訴他未來是什麼樣的,他們一起成長,一起痛苦,一起快樂,他們約定過,不論他蟲如何,他們會是最好的朋友。
他不會,為了自己的前途,跪在蜘蛛腳下,将驕傲和友誼全部抛下,搖尾乞憐。
“我天生是布蘭特,”字節自齒縫中擠出,“那就一直都是。”
西蒙斯笑容龜裂,啧了聲:“跟那群螞蟻一樣難搞,蟲屎!”
他捋起額前碎發,冷下臉:“我就不明白了,一群毒蜂,這樣的軍團還有什麼意義待下去。”
第二軍和第七軍社會形态特殊,軍團長幾近于帝王,座下群蟲的忠心跟出廠設置似的,就算被趕出去,也不會洩露一絲一毫機密,更不會加入其他種族。
隻能用其他辦法了嗎……
西蒙斯雙手虛握,放在膝蓋上,垂眸思索一番,最終煩躁擺手:“動吧。”
其他雌蟲上前,取出針管注射,丹察覺不對,卻被壓得死死的,怎麼都動不了,眼前畫面越來越模糊,他撐着往前爬,手指抓住地面,血不斷往下流,留下一道道猙獰痕迹,身上雌蟲壓斷他肋骨,一股血如悶氣般湧上,怎麼也吐不出,視線和知覺逐漸遠離。
他頭一垂,閉上雙眼,雙手砸在血中。
西蒙斯起身,離開宿舍,将收拾殘局的蟲丢在門後,門外站着另一名雌蟲,此時正笑得溫和:“雪萊少爺,結束了?”
“阿貝·希爾,”西蒙斯皺眉,“你怎麼在這裡?”
阿貝笑容如畫上去似的:“我等您許久了,畢竟,丹是艾利克斯的好友,而我,是艾利克斯的保護者。”
“保姆?”西蒙斯嗤笑一聲,“怎麼?連朋友也管?”
“不,”阿貝微微歪頭,“我并不負責保護他的心理健康,更何況,一個蜂族的,不值。”
“你今天怎麼不裝了?”
“說笑了,我的笑容是發自内心的,倒是您,漏鬥網蜘蛛的毒沾之即痛不欲生,您隻用言語威脅,需要那個布蘭特健健康康,看來是我狹隘,竟然以為您是那種惡毒的蟲。”
他一雙眼笑得眯起:“您真是位愛護同學的好蟲。”
西蒙斯冷下臉:“陰陽怪氣什麼?你過來就不怕被那個卡斯帕弄死?”
“這要看您了,我要如何彙報,如何溝通,這些内容,需要您告訴我不是嗎?”
“畢竟,這也是我們合同的一部分。”
西蒙斯倚靠上牆:“哪有蟲跟策反自己的蟲簽合同……真是個怪蟲。”
“社會險惡,比起口頭約定,還是合同靠譜。”
畢竟出于各種原因,這種合同也是具有效力的。
西蒙斯低頭掰着手指活動:“你到底有什麼目的,放棄前程,背離種族,你這種家夥可是到哪裡都沒有蟲會接受的。”
阿貝笑出聲:“您不就能接受嗎?”
他站得筆直,屋門開着一條縫,昏暗光線打在他臉側,皮膚透着病态的白,如被切割下的一塊無色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