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無心向狹長窄洞的深處疾行,打鬥聲越來越近,她卻再次停住。
不對,她感受不到楊戬的真氣。
楊戬的法力強橫霸道,從來不會刻意收斂氣息,如果真的是他,她怎會察覺不出?
不過,想到哮天犬也無法用“萬裡追蹤”之術尋到楊戬,敖無心又生出幾絲希望——說不定,隻是契約在作怪呢。
大不了便是中了天廷的計,也決不能錯過一絲希望。他數次為她豁出性命的時刻,也不曾顧慮過這許多。
敖無心悄悄放輕了腳步,躲在轉彎處探頭看去。
洞底果然便是千年蜈蚣的巢穴,豁然寬敞許多,但蜈蚣精的巨大身形幾乎将空間填滿,周轉起來幾乎要将洞穴撞塌。
蜈蚣的身軀足有丈餘,如鐵鑄般堅硬,千足如刀,猩紅的複眼在黑暗中如同兩盞血燈。
一個男人正将一個孩童從洞穴更深處搶出,行動矯健,驚險避開蜈蚣千足的細密攻擊。
第一眼看去,不是楊戬。
那男人烏發高高束起,一身粗布勁裝,作的是凡間武人打扮。行動雖行雲流水,卻似不通騰空之術,更無法力輸出,全靠敏捷身手在千足之下周旋。
分明隻是個凡人。
隻是那身法,有五六分眼熟。
待得男人閃身的空隙,敖無心在微弱的光源下看到了他的臉——劍眉星目,俊朗如畫,眉宇間透着一股淩厲殺氣。
“二爺?”
眼看男人落了下風,敖無心來不及再分辨思考,立刻縱身上前幫忙。
洞穴中一共三個活着的孩童,其中一個跌坐在外側,嚎啕大哭,應是男人搶下的,此時男人懷裡抱着一個,還剩一個躲在深處吓得無聲哭泣。
敖無心便先将最裡面的孩子搶出來,放到一個暫且安全的位置,再折回來接應男人。
蜈蚣精怒極,發出一聲尖銳嘶鳴,千足猛然一蹬,龐大的身軀如閃電般撲向男人。
男人身形一閃,如鬼魅般避開了蜈蚣精的攻擊,同時手中長刀一揮,直劈蜈蚣精的側腹。
長刀隻是凡品,接觸到蜈蚣精堅硬側腹的一瞬,火星四濺,斷成兩截,而外殼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與此同時,刀尖般的蟲足如雨般落下,男人迅捷閃避開來,卻哪裡躲得過百足之多,隻來得及将懷中孩子擲向敖無心,自己卻被鋒利的蟲足劃中,重心不穩,又被一足踩倒。
鈎狀的長足從他後腰刺入,幾乎穿透他的身體,将他釘在地上。
敖無心接下孩子,抽出腰間深海玄鐵精煉的短劍,一劍将刺中男人的蟲足斬斷。
千年蜈蚣吃痛,發狠朝敖無心襲來。
敖無心擔心男人此刻無躲閃之力,遂将蜈蚣引到另一端。蜈蚣雖蠢,泛着寒光的蟲足卻不是兒戲,敖無心幾次險些被踩中,端的是心驚肉跳。
這樣下去不行……
敖無心記着楊戬曾教她的,求其上者得其中,要有必殺的信念……
她凝神,肆意釋放出殺意,飛身而上,将全身力氣凝聚于劍上,看準時機朝血燈般的複眼刺下去。
噗嗤一聲冷劍刺入的聲響,敖無心呲牙忍住惡心,趁機釋放法力,将蜈蚣精的複眼生生震碎。
蜈蚣精發瘋似的扭動身體,将洞穴撞得幾乎坍塌。
敖無心怕傷及孩童,按照楊戬曾在真君神殿親自指教的,看準了蜈蚣的紅頭,高高躍起,一劍斬下。
蟲汁呲出。
“啊啊啊啊啊——”敖無心尖叫一聲,險些吐了,連忙跳到一旁,“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她那一劍蓄滿真氣,劍氣順着傷口震得千年蜈蚣肉身崩壞,重重倒下,再也不動了。
沒有了蜈蚣複眼的微弱光源,難聞的氣味又充滿了擁擠的洞穴,幽閉反胃之感瞬間沖上頭頂,敖無心強忍不适,在黑暗中摸索。
哭泣的孩童很好找,敖無心喝令他們抱在一起不許亂動,繼續往前摸索救下孩子的男人。
那張冠絕三界的俊顔,她不會看錯,一定就是二爺!
可是他的衣着打扮與二爺大相徑庭,又無法力,真的是他嗎?
若真是二爺,此等小蟲一招便可斬殺了,又何須纏鬥許久?
敖無心反複糾結,腳下一絆,險些撲倒,所幸沒有碰到蟲屍,否則她真會将早上的小籠包吐個幹淨。
敖無心試着摸索兩下,摸到了方才受傷的男人,似乎已沒了意識。
刺入他身體的蟲足還在,敖無心把心一橫,将尖刺狀的半截蟲足拔出,施法為其療傷止血。
探察之下,不由驚喜——此人乃是仙體,并非凡胎!
“二爺,是你嗎?”
千年蜈蚣精雖未修成人形,卻修得了金剛之身,蟲足之利尤在敖無心的玄鐵短劍之上,且帶有毒汁,僅靠敖無心的法術隻能治愈五六成,不緻使人垂死罷了。
敖無心想出一個照明的法子,拔下發間一支珍珠金钗,在半空一揮,将其化作一盞明燈。
敖無心在光下細看,男人雙目緊阖,面容冷峻,頸間挂着一枚流光溢彩的目狀銀飾,哪裡還會有錯,正是二郎真君楊戬。
楊戬胸前被利足劃開一道半尺長的傷口,衣衫割裂,露出開綻的皮肉。後腰那一刺極重,創面足有茶碗大小,鮮血已染紅了半邊身子。
“二爺!”敖無心滿眼驚痛。
可是他怎會這副凡人打扮?他的法力呢?他看到她時,怎會無甚反應?
敖無心滿腹疑問無解,焦急地輕拍他的臉頰,“二爺,二爺!”
三個孩子都在四五歲上下,已然曉事,借着光亮,戰戰兢兢地縮在一起尋過來,擔憂地撲在楊戬身邊,抽抽噎噎地哭。
“仙姑仙姑,郎君他會不會死呀?求您救救這位郎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