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爺你不愛洗腳的麼?臭死個人!”銀霜打開窗子,将鞋襪丢出窗外。
窗外的老管家帶着一群起哄的賓客來鬧洞房,不防被窗子丢出的靴子砸中了腦袋。
“哎喲,這動靜太大了吧。”
“就是嘛!小侯爺也太猴急了。”
“喝了一下午的酒,竟然還有此等力氣丢靴子。小侯爺果然威武雄壯啊。海量,海量啊!”
銀霜聽着門外男人們的污言穢語,伸手抓起桌上的紅燭台丢了出去。外頭驚叫聲、撲通聲不絕于耳。老管家被甩了一臉的蠟油,痛的直流眼淚。一行人連滾帶爬的離去,院子頓時安靜下來。
小侯爺睡得如死豬一般。銀霜對着銅鏡卸去一身沉甸甸的裝飾。洗去滿面的粉黛。沉重的金絲鳳冠磨破了她的額頭,一沾水就是一陣刺痛。她次牙咧嘴的為自己上藥。耳邊傳來秦钰呼噜噜的聲響。
銀霜扭頭,看見秦钰側着身子嘔吐不止。酒肉臭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啊!你你你,你别被嗆死啊,不然我真得被拉去陪葬。”
銀霜一個健步沖上去,随手抽出床上那張潔白的布,屏着呼吸狠狠擦拭秦钰身上的嘔吐物。一張白布根本不夠用。銀霜罵罵咧咧扯下紅帳子,扯成抹布來用。
外頭的丫鬟隻看見一團團的亂布從窗戶丢出來,也不敢去撿。
秦钰吐完之後清醒許多,一睜眼就看見自己已經被剝去衣裳,光溜溜躺着,頓時一驚,連忙坐起了身。他眼珠子四處亂瞟,卻沒能找到一片可以遮住身子的布片。他就這樣躺在木頭床上,連個褥子都沒有,身子硌的生疼。
“喲,你醒啦。你剛剛吐了一床,被褥都髒了。所以我丢出去了。但是,老侯爺一番善心,不忍你因為洞房花燭而沉醉溫柔鄉。所以不許下人送來新的被褥。這一片苦心當真叫人動容。”
秦钰頭痛欲裂,實在懶得聽銀霜這長篇大論陰陽怪氣,立刻起身想要出去,可眼前黑一陣白一陣,頭暈目眩不能視物。掙紮了三四次,終于還是大頭朝下撅了過去。半邊身子挂在床沿,額頭磕在矮凳上。
銀霜吓了一跳,連忙上前費力的捧起他的腦袋,發現一個脹鼓鼓的包。人還活的好好的。
“算了算了。這也夠慘的。鳳冠霞帔你也穿一次好了!”
銀霜将墜滿珠寶的喜服裹在秦钰身上,推着他側躺在木闆上。這才趴在桌子上打起盹兒來。
洞房花燭之夜過得太漫長。紅燭漸漸燃盡,窗外透出一絲亮光。武夫人身邊的婆子趾高氣昂前來叫門。
“少爺夫人,該起了。今日還有禮要行呢,可不能貪睡!”
銀霜眼珠一轉,叫道:“我已經起來了。進來吧。”
這馮婆子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銀霜披頭散發,穿着中衣坐在桌前吃點心。擡頭一看,就看見小侯爺四仰八叉躺在光秃秃的木闆上,身上裹着殷紅的嫁衣。
“這,這怎麼回事?對了,床上的喜帕哪裡去了?夫人可是要看的。那帕子也不能亂扔,要拿去燒掉的。”
銀霜嘴巴一努。
“你自己去外頭那堆破布裡找去啊。都在那裡頭堆着呢。”
婆子慌裡慌張跑出門去,看見廊下一大堆布團,散發出濃濃的臭氣。馮婆子帶着七八個丫頭七手八腳翻找起來,終于找出那條污迹斑斑腥氣撲鼻的喜帕。猶豫再三,她還是陰沉着臉捧了喜帕去給武夫人看。
秦钰蘇醒的時候,正看見銀霜對鏡梳妝,用鉛粉胭脂遮蓋眼下的烏青。看着銀霜那白玉般溫潤的臉龐,長長的睫毛,玲珑的側身。秦钰忍不住裹緊了身上的嫁衣,生怕被銀霜看見異狀。
果然,人怕什麼,總會來什麼。銀霜眼光一掃,看見秦钰面頰通紅,忍不住笑出了聲。
“怕什麼?都十九歲的人了。男子清晨有些躁動是常有的事兒。若是沒有此狀,那就該好好看大夫了。”
秦钰面上像畫了臉譜一樣變換不斷,忍不住捂緊了下身。
“你這女人好不害臊。什麼話也往外說。”
“你我剛成親呀,你忘了?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你要不要再喝一碗醒酒藥?”
“不必,去給我找衣服。”
銀霜坐着沒動,細細為自己描眉。
“這是求人的态度嗎?不說相敬如賓,起碼得禮貌還是要有的吧。有本事你自己光屁股出門找衣服去!”
秦钰看着外頭天光大亮,耳中傳來刷刷的掃地聲,還有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到底是拉不下臉面直接出門。
“請姑娘為我找一身家常衣裳。”
“姑娘?哪兒來的姑娘?你應該叫夫人才是。”
秦钰冷哼一聲,甩着精壯的臂膀将嫁衣緊緊綁在腰間。跳下床來,光着腳闆踩在牆壁上,一躍而起沖破屋頂的瓦片。
銀霜微張着嘴唇,滿臉驚愕,看着房頂的大洞與簌簌落下的琉璃瓦歎了口氣,轉頭繼續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