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顔色也太豔了些。”老侯爺拂須。
“侯爺,辦喜事嘛,豔麗一些更好。”
“地裡的草怎麼也給換了?”
“侯爺,換成了四季常青的草,好意頭啊!”
“這花台裡鑲寶石了?瞧着亮閃閃的。”
“侯爺,是屋頂的瓦片碎塊鑲嵌的,用不上寶石那樣名貴的東西。”
“哼,小家子氣。我侯府難道用不起寶石?”
官家弓着腰,默默從袖子裡抽出一卷賬本遞上。
老侯爺就着黃昏的餘暈随意翻了翻,上面的小字密密麻麻,引得老頭子一陣厭煩。
“直接告訴我,花了多少銀子?”
“銀子嘛,隻花了三千兩。另外還有黃金七千五百兩。”
“一萬多兩啊,不算多。等等,你剛剛說的是銀子還是金子?”
老侯爺昏花的老眼陡然犀利。老管家垂目,聲音不高不低,不摻雜任何其他語調。
“回侯爺,黃金七千多兩,銀子三千兩。”
“七七七,七千兩?這些花花草草的破玩意兒,能值桌子那麼大塊的大金子?”
老侯爺腿腳一軟。
“這麼大塊金子打成金箔,能把整個侯府貼上七八層。她夠貪的!你去把那個貪得無厭的女人叫來。”
官家應聲退下。老侯爺顫顫巍巍扶着牆,卻摸了一手的白灰。牆也是重新刷過的。
“呸!用這麼次的白灰充數。真不是個好東西!”
斜陽下,屋檐的琉璃瓦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可老侯爺沒心思欣賞,氣呼呼踏入殿中快速掃了幾眼,發現自己喜愛的物件都在原處,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銀霜進來的時候,迎面就撞進了老侯爺那陰鸷的眼眸中。
“老侯爺累了吧,走了一天的山路,想必腸胃不舒服。用一點清粥小菜先墊一墊肚子吧,一個時辰之後再用完膳如何?”
“好個賊子,膽子夠大的啊!我侯府幾時輪得到你做主了?你現在就收拾東西滾出去!”
“收拾東西?那麼多金子侯爺不要了?都讓我帶走?”
侯爺一愣。銀霜提着裙子跑出門去,不一會兒,就帶着十幾個小厮擡進四個比桌子還大的木箱。
“侯爺,您好端端生什麼氣啊。我是瞧着庫房裡那些金錠子都落灰了,便拿出來七千兩打了這四大箱好東西,您瞧瞧。”
第一個木箱打開,隻見裡頭全是金燦燦的金首飾。簪環寶钿各色飾物應有盡有。銀霜随手取出個束發冠捧在老侯爺面前。
“您瞧瞧,做工多細緻!您每日換一個戴,三個月都不重樣。”
第二個木箱打開,裡頭是七八層小盒子,每個盒子裡都裝滿了金瓜子、金珠子、金葫蘆等拇指大小的小玩意兒。
“侯爺,瞧瞧,逢年過節留着打賞給皇家公府的公公下人,又金貴又好看,誰能不記着這賞賜?人前人後的,也會多給我們侯府兩分臉面。”
老侯爺抓起一把,聽着金珠子滾落盒子裡的聲音,心中的郁氣一掃而空。
“難怪婦人都愛這些金子打的首飾,瞧着亮閃閃的,摸着冰冰涼涼,倒是舒心的很!”
第三個箱子打開,裡頭是更為精巧的花籃、金絲瓶、金鬥、金盤等物。
“侯爺,金子又不會發黴。白白堆在庫房裡暗無天日的,多可惜?打成這些物品擺在屋子裡,插花也好,盛東西也好,瞧着就讓人安心。”
說着,銀霜取了金絲瓶,擺在那八仙桌上。暗紅發黑的桌面上,金絲瓶锃光瓦亮,仿佛把落日餘輝聚在金絲中流轉,讓整個屋子多了些生氣。
“侯爺您瞧瞧,擺着多好看啊。”
“俗氣!俗不可耐!”
“侯爺,好玉還需金來配。俗不俗氣的不要緊,要緊的是屋子裡亮亮堂堂的。”
老侯爺一腔怒氣消了大半,不是因為銀霜的孝心,而是因為親眼看到自己的金子又回到了自己手裡。這下子,老頭子安了心,背着手開始踱步。
“不錯不錯,銀蠶絲糊的窗子果然透光。吹起風來也不會嚓嚓作響。你有心了。”
銀霜眼珠一轉。
“原來侯爺喜歡透光的窗子啊。不如這樣,我着工匠燒制一些更輕薄的琉璃片,鑲嵌在窗子上,不僅透光,冬日裡不開窗就可以欣賞外面廊前的雪景,豈不美哉?”
“喲,我怎麼沒想到?是個好主意!無非是多費些銀子罷了,你立刻就吩咐人去做。都換,全都換上琉璃的。”
老管家忙上前插言。
“侯爺啊,您瞧桌上那琉璃屏風,一尺見方就價值千金。若是用此華貴之物鑲窗戶,隻怕要惹的京中非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