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陸曙來信的那晚,方意是哭着給陸曙打的電話,兩人電話通了很久,确定了各自對于大學的想法後,方意最終同意了陸曙的決定,兩人共同填報北城的華外大學,陸曙報了學校的王牌專業軟件工程,方意則是念了文理兼收的英語專業。
一份燙金紫底的華外大學錄取通知書郵寄到家,方意這才有了高中生活已經結束的實感。陸曙的通知書比方意稍稍晚到了一小時,到了之後他便迫不及待發了照片傳送給方意。
面對陸曙放棄北城大學,選擇華外大學,方意内心一直有些不好受,但見陸曙分外開心的樣子她隻得将那份愧疚放回内心深處。
“晚上來吃飯。我收到莘大的錄取通知書啦!”一張莘城大學錄取通知書的照片赫然出現在他們三人小群,緊接着卓壯的語音跟着發出。
卓壯苦戰文化課一年,終于以優異的體考成績和剛過線的文化課成績順利被莘城大學錄取,成為其體育學院的一名大學新生。看到錄取信息的那一刻,卓壯抱着陸曙嚎啕大哭,哭嚷着自己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
熱淚盈眶的樣子惹得方意也想落淚,是啊,努力還是不會讓希望落空的,至少他們都得到了當下最好的結果。
慶祝宴安排在晚上,趕去的路上剛巧路過安城一中。見時間還早,陸曙歪頭看向方意:“還想進去再看看嗎?”
上了大學後,他們就很難再有機會進入高中了。也許這就是成長吧,當初想拼命逃離擺脫的地方,一旦真要告别,再看一眼的眼神都飽含不舍。
方意想了想,微微點頭,可是現在已是暑假,安城一中的校門未必會開,他們能進得去嗎?
“應該不好進吧。”
“我總有辦法。”見方意還是有些猶豫,陸曙徑直牽過方意的手,拉着她輕車熟路地往學校的另一側走。
穿着淺色印花短袖襯衫的少年昂揚着頭,而盛夏的夕陽擲下的光将他的側臉雕刻地更加立體,方意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又擡眸看向陸曙,不自覺地露出恬淡一笑。
雖然不知道陸曙會如何帶她進入學校,總歸她跟着就是了。
被少年牽着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高二那年的體育會考。她平日裡就懶懶洋洋,體育課也不愛運動,一到自由活動她就喜歡躲在樹蔭下畫畫或者看作文書。臨近會考,她不得不放棄每周日下午難得的休息時光,跟着陸曙去公園步道跑步。
跑了一圈,方意體力就已告急,借着休息的由頭慢慢放慢步伐。陸曙聽着聲,也停了下來,回頭望的時候,他注意到方意運動鞋的鞋帶不知何時已散開。
于是快步上前,他屈膝蹲下伸手要去給方意系鞋帶。
方意一直彎腰喘氣根本沒注意到陸曙的靠近,低頭的時候才發現鞋帶解開。
幾乎是同一瞬間,相靠近的兩人額頭相撞,膝蓋碰到一起,因為慣性方意一屁股跌坐在地,因不明白陸曙剛剛要做什麼,方意茫然地擡眼望着陸曙。
陸曙顯然沒想到自己竟把方意撞倒在地,一時間又是無奈又是抱歉,還夾雜着一些心疼。夏日微風吹起,鼓起了少年潔白的休閑襯衫外罩衫,吹動了少女額前的碎發,鬼使神差下,他伸手撫過女孩掃過眉眼的碎發,将其捋在耳後。
那一瞬,兩人湊的很近,方意幾近能感觸到少年呼出的氣息。沒等她有下一步的反應,陸曙屈膝跪地搶先已為她系好鞋帶。
少年直立起身,沒有為剛才超出男女界限的親密行為作任何解釋,而是大方彎腰向方意伸手:“起來吧。”
不知是風吹耳畔,還是樹上蟬鳴的咿呀鳴叫的打攪,衣服下,方意那顆躁亂的心在二人指尖相觸的那一刹那,鼓鼓脹脹,是驚詫,是驚慌,也是欣喜,亦是萌動。
“繼續加油吧,再堅持一段時間,跑步的耐力就能練上來了。跑難受了和我說,不要突然停下,我們慢慢練習。”
少年已開始啟程,他轉身邁着小跑的步子跑在方意前面,方意“嗯”了聲,沒再說話了,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跑了起來。
去年那時,她還未能探究到自己内心深處,她想,她對陸曙的悸動也許就起源于夏天,起源于他們相遇的每一個夏天。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陸曙輕輕地戳了戳方意的額頭,示意方意往旁邊看。
意識到自己早已走神,方意趕忙恢複冷靜,她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不冷靜了,總是會莫名其妙想到和陸曙有關的事。
方意發現他們現在已經站在學校操場的側門處,側門開了條縫,照陸曙這樣高的身型鑽過去綽綽有餘,更别提方意這種女孩子。
等他們進去後,方意終是忍不住向陸曙問道:“為什麼你知道側門這裡會有縫隙?”
陸曙笑笑:“以前總和卓壯偷摸過來打籃球,卓壯跟我說他們體育部的學生經常在暑假時間過來借用體育館和學校儲物室的體育用具,學校明面上不允許學生暑假再來學校,但為了他們更好地準備體考,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别叫其他學生發現就好。”
方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順着陸曙的視線看去,她發現學校内還真有三三兩兩的學生。
“走吧,去轉轉,隻怕是以後沒機會了。”陸曙仍舊牽着方意,她沒說松開,他也就一直牽着。
兩人在操場的樹蔭下慢慢散着步,忽然一隻排球不知從哪個角落竄過來。盡管不會砸到人,陸曙下意識還是擋在方意身前。
“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這裡還有其他人,沒有砸到你們吧。”細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方意跟陸曙轉身,便見一個戴着棒球帽遮住大半個臉,渾身雪白的女孩子跑了過來。
“沒有呢。我們也隻是剛巧才走到這。”方意笑着回應。
女孩始終低着頭,盡管棒球帽遮去她大半張臉,露出的下巴卻是小巧又精緻。女孩聲音怯怯的,顯然是沒想到學校裡還有除他們外的其他人。
一個肆意散漫的男孩的聲音從女孩身後傳來:“夏望舒,你跟誰說話呢?”
陸曙眼睛微眯,今下午第二個意外闖進他們倆世界的人他之前見過,是那個留着一頭長發被卓壯稱為“牛人”的家夥——徐墨辰。
“嗷,沒什麼。”女孩聲音終是大了些,“我怕排球砸到人了。”
“沒有的,沒有砸到我們。”方意怕女孩誤會,連忙解釋。男孩口中這個叫夏望舒的女孩,其實她認識,是安城一中學生會的一個高二小學妹。大概每周總有一天,她都會在校門口遇見值日檢查的她。有的時候,衛生檢查,她也會出現。
徐墨辰顯然是沒料到在這碰見陸曙,先是愣了一愣,跟陸曙對視上後,繼而又恢複那玩世不恭的樣子。不過這樣吊兒郎當的男孩面對眼前這個小小的,很溫柔的,像瓷娃娃一樣的女孩子,卻是不一樣的溫柔:“沒誤傷人的話,我們就走吧,待會還有事。”
他的眼神就沒正眼看過陸曙和方意,隻有在夏望舒同他們講話時才盯着他們,不同于以往的直視,徐墨辰的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
他在審視每一位同夏望舒說話的人對待夏望舒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