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老太太帶着女兒外孫抛下再也不往來的狠話悻悻離開。
“我巴不得她們趕緊走,沒見過這麼得寸進尺的人。”陳若欣留在餐廳收拾殘局,陸曙跟方意過來幫忙,卻被陳若欣推了出去,“你們兩個去看志願書,再過幾天就得填報考大學了。”
陸曙翻了兩頁志願書,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看方意:“看這個書好麻煩哦。如果你決定好了,告訴我,我跟你填一樣的。”
“不可以,我的分比你低了一個檔次,你的分數完全可以填報北城大學。”方意單手翻書,将北城大學曆年來的分數線列舉出來。
“我就是說說而已,我又不是真喜歡北城大學。”陸曙笑嘻嘻推開志願書,将手機裡羅列的大學依次寫在草稿紙上,“你看看這些,我也挺喜歡的。”
方意内心一顫,紙上列舉的全是适合自己分數檔的大學:“你……你别開玩笑了,你不要為了……改變你原有的想法。”
“陸曙。”方意思索了一會,又一次開口,“你有更好的選擇的。”
陸曙閑散地躺靠在椅背上:“我呢,沒什麼追求,我唯一的追求就是考到一個我父親要求的分數,其他的無所謂。北城大學是我當時瞎編的一個大學,在招考信息上看到了我就說了這個。”
“陸曙。”方意搖頭,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愧疚。她不願陸曙因為自己去改變自己的熱愛和追求,“卓壯和我說了,北城大學是你最喜歡的學校。你當時沒能回來,就是因為你爸爸把你關在家裡了,你用高分換取你的自由。”
下次什麼都不跟卓壯說了,這個大嘴巴全都給他說漏了嘴,陸曙暗想,看到方意表情不好,随即立馬輕聲哄道:“啊呀,因為我對國内大學不了解嘛,看到北城大學厲害,我就說要考這個咯。我爸也隻是要個分數而已,我去哪上學他管不着我的。”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去同一所大學嘛,适合你的肯定也适合我啊。我分這麼高,進去了專業不還是任我挑嘛。說不定老師們還把我當寶呢,北城大學高手如雲,我沒有你們在身邊,我很怕的。”
“有方意在我身邊我很安心。”
方意的心像被貓撓了一下,她想脫口而出說好呀,我們就報同一所大學吧,但是她不能,她不能這麼自私,這對一直維護自己的陸曙不公平。
她以前想要跟其他人同上一所學,是因為害怕孤單,怕再被人欺負,會不自覺地依賴比自己強的人。人也是趨光性的,會下意識想往光亮的地方靠近。
現在不一樣了,盡管她已經清楚自己對陸曙的心意,哪怕很想要繼續跟他這麼相處下去,她都不可以這麼自私,讓陸曙跟自己報同一所大學。
正是因為他對自己意義特殊,她不願讓對方因為自己放棄夢想和追求。
“怎麼了?我在餐廳都沒聽到你們倆的動靜,陸曙怎麼走了?”陳若欣取下圍裙坐在方意身邊。
“我跟他吵架了。”方意沒精打采,她堅持不讓陸曙放棄北城大學,跟自己報一樣的學校。兩人争論了一陣子後,陸曙見無法勸動她,放下那張紙,說兩個人分開兩天好好冷靜下就離開了。
“你們因為什麼吵架了呢?”
方意沒有回答,靠在陳若欣肩膀上盯着那張草稿紙發呆,不知在想什麼,又陷入許久的沉默中。
“我們沒來晚吧?”何怡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後面的是楊景然,“聽說小意骨折了,我們來看看。”
陳若欣起身笑着招呼來家的客人:“就是輕微骨折,醫生說養養就好了。小孩子恢複得快,哪用專門跑過來看她呀。”
何怡摸摸方意的頭:“還好嗎?奶奶和姑姑是不是欺負你了?”
方意搖頭,朝何怡微笑。
“我說你也是太軟弱了,怎麼就能讓你婆婆跟你小姑子欺負你們母女呢?你也該硬氣點了。不過換做我,我想到有那樣的親戚,我也頭疼。”
“這不硬氣地把她們趕走了嘛。”陳若欣端來茶,招呼方意拿冷飲給楊景然。
“歇着吧,姑娘胳膊還打着石膏呢。”何怡拉陳若欣在自己身邊坐下,“小意有什麼意向的學校嗎?”
方意聞言,想到剛剛跟陸曙的争執,不禁黯然神傷,隻得搖頭回答說還沒想好。對上楊景然的目光,方意不自在地瞥到一邊。上次楊景然醉酒跟自己告白,第二天楊景然發了消息跟自己道歉,方意裝作無事發生說都是酒精作祟。後來楊景然再找她,都被方意找借口回避了。
楊景然可以裝作無事發生,大大方方跟自己打招呼,不代表方意能完全忘記二人之間發生的窘迫。
“景然考得不錯啊,想去哪裡讀書?”陳若欣給楊景然遞來一瓶果汁。
“謝謝阿姨。我大概率是莘城大學吧。”楊景然爽朗一笑,轉頭看向方意,“方意有沒有喜歡的學校呢?”
“沒……沒想好。”
陳若欣看出方意的拘束,想來以為是早上方瑞琳的鬧劇擾得方意不開心,正好黑花還沒被帶出去,就叫楊景然幫忙陪受傷的方意出去遛狗。
夏日裡的蟬肆意喧嚣,似要吐露埋頭蟄伏五六載的枯燥煩悶。六月中旬蟬鳴綿延不斷,全國高考生要在這幾天内迅速做出奔赴何處的抉擇。
六月七月八月,夏日喑啞鳴叫的蟬與考生一同度過對自己來說意義非凡的時節。
再次跟楊景然并排走在樹蔭道下,方意的心境已然不如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