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能往下沉,柳精絕望仰天,分明是一碧如洗的青天白日,她卻看到了烏雲傾軋,狂風暴雨将至。
她幾乎是出于本能地伸直雙臂想要護住身邊的女孩,可最終還是被現實拉回,放下了手。
“你騙我。”
出奇冷靜的聲音猝然響起在耳邊。柳精震驚看向對面的女孩,便見到這個孩子猛地擡起頭來,雙目明明閃耀着璀璨的烈火,神容鎮定,顔色清明,語調平緩:“若我真為天道所不容,女娲娘娘定不會包庇我。”
她昂起頭,陽光灑落在她坦然的臉龐之上,照亮了她孤傲的身姿,“你不必撒謊騙我,我的所作所為固然有違背天道最初神魔妖人鬼的規定,但我确信,我是正确的。”
桃花精上前一步,逼視柳精,她生于自然長于自然,這裡充裕的靈力給予了她無窮力量,使她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我是正确的,所以天道不可能罰我。”
柳精被她氣勢所迫,沒忍住後退了一步,神色震撼。
她其實無法保證自己的猜想一定正确,然而此時此刻,她隻有相信自己,柳精蒙蔽了她的世界,那她就憑借一腔熱血走出一條破開柳精棋局的路來!
桃花精最初單純以為之所以能将柳玉珍及其血脈相連之人體内精氣轉化為靈力,一是柳翀多年來在東河郡推廣花神之說,二則是因為她曾經為了給柳玉珍治病往她體中灌輸了許多靈力。
可是後來在别人身上幾次嘗試,竟發現原先能還成效的崔朔和方花零都沒辦法衍生靈力了,好像是最初體内那些微的靈力隻是由于沾了點和柳玉珍相同的血,而這些微的靈力經過時間的洗刷全部消失後,單憑借他們自身就不能夠自如将精氣轉化為靈力了。
與之相反的有兩類人,一個是同樣與柳玉珍具有同源血脈的鄭烨,另一個則是柳氏女子。
方花零的母親隻是柳氏旁支的女兒,與柳玉珍關系并不親密,假如按照血緣論來說的話,那麼身為柳玉珍親外甥的鄭烨理應能生出更多靈力才對,然而桃花精幾次抓着鄭烨施展陣法,毫無例外都失敗了。
另外則是柳氏女子。崔朔和方花零最初還能憑借身體裡流淌的血液轉換出來一點靈力,可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陣法在他們身上便不生效了。反觀柳鴻影,她闖入軍營拿她嘗試,不僅成功轉化出來更多靈力,還能驅使這些靈力為柳鴻影療傷。
正如柳精所言,天道統禦一切,世間萬物都逃不過天道法眼,她一直以來探尋精氣轉化為靈力之法并未刻意隐蔽,天道不可能沒有察覺。可是都這麼長時間了,不僅天道沒有降下懲罰,就連女娲娘娘那都沒任何動靜,呵,這兩尊大佛無論哪個想要懲處她都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有必要拖那麼久嗎?
縱容她幾次嘗試的原因隻有一個——
桃花精擡眸望向女人,神情淡然:“天道貴乎平衡,千年來,男子得列廟堂之上,掌律令、奪天機,坐擁天地權柄,縱橫四海諸業,豈非天道所賜?我雖對陰陽之道不甚了解,可天道既已偏重于陽,勢必要彌補于陰,使陰陽複衡,氣數歸一。”
她冷冷道出驚雷破空之言:“女子本陰柔之體,藏陰育精,精氣内蘊,更為綿長。我不過是試着幫柳玉珍跟柳鴻影将這綿長精氣煉作靈力,此種探尋之法并非忤逆天道,乃天授也。”
崔朔和方花零最初之所以能成功不過是因為沾了柳玉珍的福,這并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厲害或是有修煉的可能,而是因為柳玉珍太厲害,而血緣更親密的鄭烨之所以不能成功,不過是因為他的帝王之相占了原本這份福氣的位置,這也是天道平衡的一種表現。
出乎意料的,在她大着膽子将自己的猜測盡數講出後,柳精并未對她話中内容做出多大反應,最初被她氣勢所唬的震驚過後,女人便用一種複雜深切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桃花精想到柳精這些年在凡間的所作所為,不由得軟了心腸,上前一步盡量不讓自己顯得那麼強硬,“你這些年做了那麼多,也是為了天下女子吧?柳精,抱歉,最初是我誤會了你,六年前我以為你所圖謀不過是權傾朝野,不想你也是想讓天下女子好過一些。”
她緩了口氣,攥緊掌心,僵硬地露出一抹笑:“我們别再這麼針鋒相對了好不好?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不可能!”柳精驟然出聲打斷了女孩的話,她目眦欲裂,如六年前一樣迅速出手攥緊了桃花精的脖子,鮮紅的眼眸中滿是恨意:“你這家夥根本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麼,你根本不知我為了如今一切付出了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我的痛苦我的仇恨我的執念,我所有的心血遠不是你這個臭小鬼能想象的!你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讓我放棄?”
桃花精大叫:“我不知道!對,我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倒是告訴我啊,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憑什麼要求我去理解你?”
“............”柳精面無表情看着她,忽然放聲大笑,笑聲悲怆凄涼,聞者落淚,“理解?哈哈哈哈理解?桃花精啊桃花精,你多麼高貴啊,所有人都愛護着你,我哪裡敢要求你的理解......”
柳精丢開桃花精,淚流不止,終于失力地踉跄着跌倒在地,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望着摔落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的女孩,眼神執拗瘋狂:“你錯了,我可沒你想的那麼偉大,在這世間,無論女的還是男的死的活的,我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