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地想着,無聲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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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背着長樂,其實她已經瘦得幾乎皮包骨,但是這重量壓在她身上,挪步也吃力,但是她不敢停,她知道師父最後看她的那一眼意味着什麼。
如果她出不了這座山,那她,她們或許都将一輩子都被埋藏在這座山裡。
她一步都不能停,她聽着遠處的兵刃聲,聽着身後的腳步聲,聽着自己的喘息聲,她一步都不能停。
可是眼前的路已經漸漸模糊,茂密的樹也旋轉起來……
“小福!”
衆人驚叫着攙扶起她來。
“給我,我尚有力氣,我來背長樂姑娘……”
小福抖着腿想站起來,但是偏偏怎麼都使不上力氣,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落下淚來。
但是她不想流眼淚,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露出懦弱的一面。
那枚玉佩緊緊地捏在手裡,她狠狠地将眼淚擦去,有位姐姐扶着她的手,“别怕,我們一定能出去!”
殺伐聲越來越遠,原本怎麼也望不到的山腳,越來越近。
她的心中還有一絲希冀,雖然這希冀随着她逐漸抵達終點,而如風中燭火,飄忽,閃爍。
一抹鮮亮的黃色陡然出現。
她認出來,那是婉娘!
可是她的喉嚨幹到幾乎發不出聲音,身後陸陸續續跟上的人們也看見。
婉娘看見她們,吹了聲哨,叢林中忽然現身十幾位女子。
她的視線從她們中一一掃過,而後緊抿着唇:“事情有變?”
小福喘着氣,從懷中掏出玉佩,指着後面人群中背着的長樂。
“我知道了。”她一招手,那十幾位女子,身手異常矯健,攙扶起體弱的姐妹,一行人匆匆北行。
這一路颠簸流離到了最北邊,幾乎半隻腳已踏入了邊塞。
氣候幹得不行,她們居身于一處藥坊中,如此邊陲小鎮,忽然湧入一大批陌生面孔,恐引人懷疑,婉娘便交代她們宿在坊中,偶有一兩位出門應付。
長樂的狀态很不好,小福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已經是她們到這裡的第三天,已經是她與師父分别的第八天。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
小福猛地轉身望去,隻見婉娘摘下面罩,朝她搖了搖頭。
飛花中所有的勢力都未尋到無塵和君卿的下落,宮中也無動靜,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也不曾尋到汨羅嗎?”她問。
婉娘冷哼一聲:“如果讓我知道這其中有他的參與,定叫他生不如死!”
可是沒有時間了。
長樂沒有時間了,她手底下的曾經的生意落在婉娘的手上,有人猜測飛花恐将遭遇巨變,紛紛生了異心,火器的生意本就得慎之又慎。
她盡力斡旋,卻也收效甚微,每日精疲力盡地回來。
小福怔怔然地盯着長樂出神,好一會後,她忽然開口:“婉娘,你知道她的這個毒如何解嗎?”
婉娘原本漂遊的神思瞬間歸體:“不行!”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别的辦法了不是嗎?”她喃喃道,“我得師父和醉翁真傳,武功頗有進益,若能突破北鬥劍法第七層,想必應是夠的吧……”
婉娘緊盯着她的眼睛:“此法不行,你的武功相距甚遠,且不說如此是否會走火入魔,即使可是,長樂也不會想讓你如此做,而且我答應了你師父一定好好照料你——”
她轉身從懷中掏出玉佩:“沒有什麼比守住飛花,更重要。這是我唯一,也是畢生最想做的事情。”
說罷,她提着劍去了後院。
淩厲的劍聲刺透遠空傳來,婉娘臨立在窗邊,看着天色曉青,倘若她真能突破第七層,或許一切就有轉機,可是院中那獵獵飛舞的紅色髻繩卻深深刺痛她的雙眼,發酸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