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成功釣上了魚,她對季嫣道:“你剛說長安城中哪家的酒最好喝來着,我們一同去嘗些吧。”
“是一家名喚‘槐’的酒肆,藏在巷子中,店面雖小,但是那店家釀酒的手藝可是一絕,姐姐可一定要去體驗一番。”
君卿颔首,而後又轉過頭朝汨羅道:“這馄饨味道實在不錯,想來小福應當也喜歡,汨羅去給她送些吧,我們在酒肆等你。”
本來三人行,季嫣就有些不自在,一聽汨羅要走,心中不勝欣喜。
汨羅抱拳以示領命。
季嫣挽着君卿的手臂,彙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西街早市繁華,她的聲音混着滾滾紅塵——
“姐姐怎麼忽然對汨羅如此傾心?明明前幾個月我見你們還是‘主仆’的關系呢。”
君卿在心中歎了口氣,面上卻不顯,她不願意多做解釋,随意扯了個由頭。
“可能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季嫣卻絲毫無聽出那話中的敷衍,反而雀躍道:“原來真的有這種感情嗎?”
“等你遇到了那樣一個人,也許你就知道了。”
季嫣有些困惑:“可是我對那些公子王孫都沒什麼感覺,略微平頭正臉些的都以為自己是什麼仙人在世,高傲得不行,說話也是捏腔拿調,聽來實在是令人作嘔,更别說對他們生出感情來了……”
君卿聞之一笑:“你也并非久居深閨之人,江湖行走這些年,也未曾有能入你眼的麼?”
話及此處,季嫣忽然腳步一滞。
“看來是有了?”
“也不是……”季嫣猶豫了片刻:“我與他隻一面之緣,還是兒時匆匆一見,如今是連面貌也記不太清了……”
“那他怎的如此令你念念不忘?”
見君卿嘴角噙着笑,季嫣惱羞成怒:“姐姐慣會取笑我!誰知道是不是那天夜裡月老昏了頭随意牽錯了線,如今數十載過去,說不定他早就妻妾成群,變成個糟老頭了……”
不等君卿應,季嫣又自顧自感慨道:“‘君生我為生,我生君已老’……”
她剛想調侃一番,忽然腦中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問道:“你一直稱我為‘姐姐’,還未請教妹妹如今芳齡幾許?”
季嫣粲然一笑:“我是嘉曆十八年秋出生,姐姐是嘉曆十八年春出生,我可沒有占姐姐便宜呐!”
“……原來如此。”
“姐姐說什麼呢?”
君卿搖搖頭:“沒什麼,你說的酒肆在何處,遠麼?”
汨羅從懷中掏出銅闆,擱在桌上:“還請老伯再做一份,我帶回去給自家小妹。”
那獨臂老伯緊盯着他,聲音嘶啞:“這馄饨須得現吃,否則味道便不好了。”
“無妨,老伯再做一份即可。”
對方卻仍未動作:“你家小姐喜歡,不若我今夜去貴府上親自做了,好能吃上現成的,不叫砸我這招牌。”
汨羅擡起頭對上了他的視線。
街上來往絡繹不絕,陽光一寸寸攀上山頭,照着朔方天地。
汨羅留下了地址:“如此,便麻煩老伯了。天香樓梨花園,戌時靜候。”
黑衣少年,銀色蒙面,轉身彙入人流,幾個呼吸間便匿了蹤迹。
有一小兒舉着食盒朝熱鍋前的老伯揮手:“陳伯伯,陳伯伯——”
最後那聲破了音才喚回眼前人的神志。
陳鐵民接過他的食盒,右手掄着勺子去?馄饨:“還是老樣子三份?”
天香樓内梨花園中,空無一人。
酒樓内歌舞依舊,但是看着卻都十分面生,汨羅蒙着面反而引人注意,他躍入後廚,見那經常與他打酒的夥計竟然都換了人,仿佛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消失了那般,客人們依舊飲酒作樂,似乎除了他并未有人覺得異常。
他隐身在角落中,明明是青天白日,陽光熾熱烤人,他卻忽覺通體冰涼,下意識去尋君卿。
季嫣已帶着君卿到了那酒館處,乍一看非常不起眼的一扇小木門,推門而入卻是别有洞天。
裡面女眷頗多,衣香鬓影,嬉笑嗔癡,君卿好似在這森嚴的京城中看到了另一片非同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