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景色與題字不符,像是故意為之……”
君卿手指下意識叩着他的肩:“這畫在堂中懸之多年,但是今日趙莊主提起時,看季嫣的神色倒像是第一次聽聞此畫的來源。時間,地點,人物……她究竟是想通過這幅畫傳達什麼呢……”
信息還是太少。
“明日我會想辦法随季嫣出府,你尋個機會将此消息傳給長樂,若長樂不在便去尋婉娘。”
*
“好姐姐,日上三竿了你怎的還睡着,不是說好了今日一同與我用膳嗎?”
季嫣敲着她的門。
君卿将錦盒蓋上,去開門。
“昨日帶了禮物給趙莊主的,竟一時給忘了,可千萬勿怪。”
季嫣訝然道:“姐姐何須如此客氣,我母親不缺身外之物,倒是累得姐姐破費。”
君卿将錦盒遞到她手中,誠意道:“小禮罷了,你母親不嫌棄便好。不知莊主今日可在府上?”
季嫣接過在手中,也并未打開,隻是挽着她的手臂,帶着她向外走去:“日理萬機的趙莊主估計一大早就出門了,我昨天夜裡甚至是自己睡的,姐姐早膳想吃些什麼,我好吩咐人去準備。”
汨羅立在院中,那銀色的面具仍舊罩着他的臉。
季嫣看了幾瞬,又不禁問道:“為何他總是蒙着面,難道隻給姐姐一個人看麼?”
君卿笑道:“嫣妹妹莫不是對汨羅上了心?”
她随口一說,卻把季嫣吓了一跳,以為她是吃味了,連忙擺手解釋:“我隻是單純好奇,姐姐千萬不要誤會!”
君卿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并未在意:“既然趙莊主不在,早膳若還未用的話,不如我們上街用些吧,市井小吃說不準比貴府的膳食還要美味。”
季嫣早有此打算,她本就不是能在府中待得住的人,若不是君卿說要來府上小住兩日,她才懶得回來呢,家中哪有外面自由!
“如此甚好!那西街上的早市可正值熱鬧時刻,我們前去感受感受這人間美味如何?”
“就依妹妹。”
她們二人便裝出門,汨羅跟在她們身後。
君卿雖至長安數月,但實際上街次數并不多,而季嫣和汨羅則是久居長安之人,尤其是季嫣,對這長安城中哪裡的酒最香,哪家的肉最嫩,哪間的兵器最出名,那都是了如指掌。
她如數家珍般給君卿介紹,簡直是一說起來便停不下來。
君卿笑着聽了,偶爾應兩聲。
不稍會,便走到了西街。
那街上兩側商販不絕,或席地叫賣着新鮮瓜果,或支着攤賣着熱騰吃食,季嫣拽着她去了一老伯處,叫了三碗馄饨。
“姐姐别看這攤位小,這馄饨裡頭賣的東西學問可大了!”
君卿撇眼看着那老伯,他隻有一條手臂,另一隻袖子疊着反塞了進去,正往那沸騰着的鍋中下着馄饨。
他頭頂光滑,臉上一條自左眼貫至脖頸的疤痕像是肉蟲一樣浮在皮膚之上,更添兇相。
君卿盯着他,順着季嫣的話問道:“什麼大學問,莫不是那馄饨餡是唐僧肉,吃了可成仙?”
那獨臂老頭聞言側目對上了她的視線。
季嫣大笑了起來:“姐姐想什麼呢!我說的這大學問,你吃了就知道了!”
因他隻一條手臂,馄饨是被一碗一碗端上來的。
季嫣取了筷子給君卿,示意她開動。
“這攤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娘親說她小的時候就經常來吃,味道一絕!姐姐快嘗嘗!”
色澤亮麗,湯面上浮着蔥花,君卿夾起一枚咬了一口,竟然是豆腐餡的!
但是味道卻極其鮮美,是她從未吃過的樣式。
季嫣緊盯着她的神情,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天下竟然有人能将豆腐做出肉的口感和味道!”
君卿笑着點了點頭:“确實神奇,不愧是你娘親自幼就愛上的食物,想必那時她與友人就經常來吃,就像我們這樣,如今我也要愛上了,就是不知能再像今日這般與妹妹一起吃得幾次……”
季嫣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傷感之意,擡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慰道:“我們雖不及母親那般有一起長大的情分,但今後我們可有無數相伴的時光呀,隻要姐姐需要,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趕來。”
君卿目光盈盈,忽而感慨道:“感覺我們像是一種血脈延續的情誼。”
餘光中,那獨臂老伯忽地頓住,朝她們望來。
季嫣笑道:“那是自然,你的母親和我的母親,你和我,這不正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血脈至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