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魂引藥方隻是你借我對汨羅的關切之意将我引入皇宮的幌子,”君卿繼續道,“你真正想讓我查的,是什麼?”
長樂因為病弱,氣色垂垂,面頰上也略顯凹陷,君卿握着她的手腕,如同握着一截枯骨一般。
而此刻,她目光如炬,似有星火跳動。
“我要你查清楚,你母親究竟是怎麼死的——”
君卿心中一凜,竟下意識想要避開她的目光。
長樂卻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字字铿锵,猶如杜鵑啼血:“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查清楚是誰害的她!我要你為她報仇!不論這個仇人是皇帝還是季家還是燕王——”
她越說越駭人聽聞,越說情緒越激動,最後忍不住劇烈咳起來,那聲音聽着像是一個破了窗的草屋,風聲呼嘯灌入,滿是破落回響。
君卿順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卻不曾應答。
長樂指節收緊,那力道,幾乎是要嵌入她的血肉中。
“你可是她的女兒——”
君卿閉了閉眼睛,她腦中那片血霧随着長樂的話又漸漸凝聚在一起,尖銳又熟悉的疼痛陣陣席卷而來。
無數次夢回,那個淺笑着的滿身華服的女子,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臉,告訴她想要什麼便去做的女子……
如果……
如果真的是皇帝,她該怎麼樣才能做到為她報仇,弑君麼……
如果真的是季氏一族,又因何恩将仇報,有多少人牽涉其中,多少條性命才能償還得清……
如果是李淩……
君卿越思量,胸口愈發悶痛,她咬着牙想站起身,卻四體綿軟,一口血噗得噴湧而出。
汨羅和小福連忙上去扶她。
長樂緊蹙着眉頭,神情似有不忍,她靜靜地看着汨羅為她運氣療傷,卻被緩過來的君卿推開了手。
“此内力于我無益。”她毫不在意地擦了嘴角的血,朝着長樂道,“你早給我喂了藥對嗎?在我身中化神散的那天。”
長樂見她發覺,卻也坦蕩:“是我,要不然你這一身功力早就廢了。”
“李淩若真心待你,絕不可能給你下毒廢你武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一個女子失去防身之力,下場是什麼。”
君卿仍舊是不願意接受她這一番對李淩的說辭:“但是我的内力隻是融進了我的骨血中,并未消失,若無非你們二人的毒性相融發生了反應,說不準這内力隻是暫時封住了。”
長樂冷笑一聲:“看來這些年,他在你身上下的功夫可真有收益。”
君卿:“一切未明,我若是那忘恩負義之輩,也絕不會答應你的請求。”
長樂赫然轉目:“你……”
君卿直視着她,目光清亮如啟明之星:“我答應你,也不僅為你。此事若有蹊跷,必須得還先皇後一個清白,不論牽連何人,我都會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長樂看着她,目光卻忽然迷茫了起來,有什麼仿佛在不斷上湧,穿過她的眼眶争先恐後地往外。
這是她想要的嗎?
把她本可以無憂無慮自在一生的女兒卷進來,九泉之下的人會不會怪自己……
一張幹淨的手帕遞到她眼下:“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我,不得有一絲隐瞞。”
長樂擡起眼來望着她,那淚水便順着她的臉頰滑落,君卿歎了口氣,用帕子一點點将她的淚水拭去。
長樂剛欲開口,氣卻岔了,咳個不停。
小福遞了杯熱茶過來。
待她平息鎮定後,掃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汨羅,道:“汨羅并非與你一母同胞,他與燕王才是一母所生。”
前半句在君卿的意料之中,而後半句卻着實未曾料到!
君卿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汨羅,汨羅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砸得耳暈目眩,眼冒金星,甚至那話從他耳朵中進入帶着全部的腦子從另一隻耳中溜出,隻餘下一片空白。
她回過來頭,示意長樂繼續。
“他們二人并非皇子。”
君卿倒抽一口氣。
雖然早猜到汨羅可能并非皇子的,但是李淩如今聖眷優渥,朝中推崇之人甚多,将近趕超太子。
若真非皇子,那究竟是誰将他推上了這一位置,而這背後的目的,不堪設想。
長樂貼心地給她留了些緩沖的時間,見她面色平靜下來,開口說了第三句話:“先皇後有可能是太皇之女。”
君卿猛地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她聲音都在不自覺顫抖,“那她與聖上……”
長樂神色慘然,聲音卻平穩沉靜:“此事無人知曉,是秘聞,真實性有待考證。但據說太皇在位之時曾多次召她入宮作伴,甚至相傳她掌‘内相’之權,可代天子拟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