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視着蒼天,連紅鸾閣天花闆上也是這副流動山水圖,蕭灼頓時覺得心慌,好像掉入深淵裡,無論怎麼往上爬,都會滑落到底。
蕭灼從懷中掏出忘憂明魄丹,這是進紅鸾閣之前準備的,以備不時之需,他服下忘憂明魄丹,氣血洶湧滾燙,一口淤血噴湧而出,蕭灼這才恢複意識。
此時的他,已經遍體鱗傷,這些傷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己紮的。
“流動山水圖早就失傳了,玉繡局也未必是真的,都是我太輕敵了。”蕭灼走出紅鸾閣放出信号,手底下的人一會兒就趕到了,他們将蕭灼帶回了文相府。
“少主,你服用了忘憂明魄丹?”蕭道成擔憂的看着近乎暈厥的蕭灼,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燙到極點,此刻,作為神醫的蕭道成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你……”
蕭灼點了點頭,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感受着身體逐漸發僵,好像入了萬尺冰窟,他不死心的靠着蕭道成:“老蕭,你老實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時日?”
不敢靠近蕭灼發燙又發涼的身體,蕭道成跪下來,痛哭流涕的說:“忘憂明魄丹是大補之物,與少主體内的巫雲蠱犯沖,恐怕……不足月餘了。”
“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哭?”看着蕭道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蕭灼趕緊把他趕走:“行了。你先退下吧!”别在這跟哭墳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已經死了呢!
“是。”蕭道成退下後,蕭赴“嗖”的一下子沖出來問:“少主,他說的話,是真的嗎?你真的不足月餘了嗎?”哥,你快告訴我都是假的,哪怕你的話真的是假的,隻要你說的話,不論真真假假,我都相信。
“一個月還是能熬過去的。”他這一沖,都沒給蕭灼反應的時間,看着真摯關心自己的弟弟,蕭灼不忍心說其他的,隻是單純的笑着說:“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可……”知道蕭灼不想在此時多提,蕭赴欲言又止,他不想捅破與蕭灼之間的那層薄如蟬翼般的窗戶紙,隻能獨自忍了下來。
反應過來的蕭灼想起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的的目光瞬間亮堂起來,“别可是了,讓你辦的事情如何了?”
“都準備好了。”蕭赴點了點頭,隻要是蕭灼吩咐的事情,蕭赴都會盡力辦好,不會讓蕭灼失望,因為忙這忙那忙的焦頭爛額的,蕭赴也隻口不提,而是問蕭灼的想法:“另外,藩王這幾日便會入京了,少主作何打算?”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藩王來就招安。”蕭灼眼神聚斂,眸光如熾,指尖如蝴蝶振翅,不停的随風飄動着:“實在不行就逼反呗!”
聽到逼反兩個字,蕭赴沒有接話,他心裡很清楚,蕭灼一定是時間不多了,才會兵行險招,好像并沒有後顧之憂,既然哥哥不怕,弟弟自然也不怕。
“你先下去吧,我一個人好好想想。”蕭灼遣走了蕭赴,一個人在文相府内走動。
無比熟悉的文相府,很多年前就住進來的文相府,幕僚無數的文相府,到如今,隻身一人赴死。
蕭灼不停的走着,走了又停下來觀望,觀望文相府的一景一物,也觀望文相府的未來。
不知自己死後,文相府會變成什麼樣子,是荒涼還是如舊?
這些都不得而知,可偏叫蕭灼一個将死之人不得不想。
走走停停間,恍惚看到了一個人影。
手持利劍,意氣風發,精忠報國,年少得志。
好像是他,又不是他。
“都已經快要入土的人了,怎麼還會做這種夢?”蕭灼自嘲道,看着不切實際的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發覺天色也不早了,就回到了屋裡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下雪了。
雪落在地,皚皚如簌,他起來時,已經開辟出一條道路。
每日都是一樣的路,可能是剛下雪的緣故,今日的路格外幹淨。
走出文相府去上朝的路上,踩着潔白的雪,任由白雪沾濕靴子,白靴映上白雪,如同白日浮雲。
靜靜地走在路上,也不跺腳将白雪踢散,而是任由靴子埋入白雪,他低頭一看,天地落雪恰似他的入墓白棺,如玲珑剔透,如冰晶奪目,印上心棠。
隻可惜,清明澄澈的心境被一人打亂了。
“下雪了。”蘇煦走了過來,假模假樣的扶着搖搖欲墜的蕭灼:“蕭大人的身體可還撐得住?”
一步一步走來,腳下踩着的不像是皚皚白雪,倒像是森森白骨。
那是他爬到高位上踩着的屍骨,如今應該多加一個蕭灼才算圓滿。
“托蘇大人的洪福,身體還算康健。”蕭灼說完,就咳嗽了幾聲,蘇煦裝模作樣的勸解:“蕭大人還是早些回府吧!”免得死在路上。
蕭灼看向遠處的霧霭,朦胧之境下最考驗心性,忽然心生一計道:“本相突然來了興緻,想和蘇大人一同賞雪,不知蘇大人可否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