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的責問,穆襄儀卻完全沒有回答的心思。他睜着眼,那雙黑色的眸子像蒙了一層陰翳,再窺不見往日的半點光彩。
燕尺素看他一直不言不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猶疑着問:“是不是别人強迫了你?”
穆襄儀無心再回答她,他聽得到她的話,可他還能回答什麼呢。
知道自己并非處子,她便那麼生氣了,若是知道這些日子他一直與人厮混,便又再一步落實了他□□放蕩的污名。
他累了。
燕尺素看他沉默的态度,聯想到他去而又返的異常舉動,竟慢慢相信起自己的話來。有些人對于他人的話一般都會采取一點懷疑态度,但對自己推測出的,卻會深信不疑。
她這樣一想,便覺得事情的錯處都落到了她自己的頭上,若不是她沒有看好他,也不會讓他遭受這些。
燕尺素的手從被子裡鑽進去,尋到穆襄儀冰涼的手掌,輕聲問道:“你受了什麼委屈,跟我說,誰欺負了你,我就殺了他。”
穆襄儀聽了她的話,眼睑一垂,淚水便滾落了下來。
他的愛人不顧他的意願,利用他、抛棄他,一直以來折磨侮辱他的人,卻又來問他受了什麼委屈……
他想到這裡,再也無法抑制喉嚨間的悲鳴。他蜷起身體,在燕尺素面前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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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尺素心中一痛,順勢便坐了上去,将他抱住。
穆襄儀已顧不得什麼了,他難受得緊,唯有痛痛快快地哭出來才好。
待到他哭得累了,累到睡去,燕尺素才慢慢地松開了抱住他的手。
他的身子落下去,腦袋靠在枕上,黑發披散下來,襯得那張蒼白的臉越發憔悴。
她歎了口氣,為他蓋好被子,慢慢走了出去。
太醫們還侯在外頭,燕尺素一出門,她們便湧了上來,等她安排。
燕尺素扭頭對着方才幫穆襄儀号過脈的人說道:“穆侍臣情況怎麼樣?”
太醫似乎面有憂色,她對燕尺素道:“穆侍臣他……”
燕尺素見她吞吞吐吐的,放柔聲音道:“如實說就好。”
太醫這才打開了話匣子,沖她道:“穆侍臣這身子本就中氣不足,娘胎裡帶來的虛症,這是無法根治的,隻能慢慢調理。”她擦了擦汗,繼續道:“除此之外,便是穆侍臣的心病,臣下管他面相,見他容顔憔悴,那脈象又實在不算太平穩,便斷定他應當是心情郁結,所以才自傷至此。”
燕尺素知道,他的郁結定然跟自己脫不了幹系,畢竟這陣子他的不好過,也有她的大部分因素。
“那你說本王應該怎麼做?”她問。
太醫說:“若是王爺有時間的話,可以多陪陪他,做些讓他開懷的事,心緒平和了,人自然也就精神起來了。”
聽起來倒也不難,燕尺素心道。
既然已經出了結果,她也不好再繼續耽誤太醫們的功夫,便遣人将她們送了出去。
燕尺素沒有再問起他這些日子的行蹤,穆襄儀不想談起,她也就不再揭他傷疤了。隻是她似乎又回到了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時候,對穆襄儀的态度漸漸好了起來。
她雖然心存芥蒂,心底到底還是對他有感情,見到他那日跪下的模樣,便知道他已吃足了苦頭。她不忍看他被徹底毀掉,心裡有了憐惜,便也不再打他了。
這幾日大雪,穆襄儀罕見地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他日日宿在燕尺素的床上,也沒見燕尺素與他同寝。他猜測她應當是太忙,卻不知道這幾日她都在偏殿睡的。
這日他還未起床,方睜開眼,便看見燕尺素走了進來。
穆襄儀頓時不敢動了。
他睜着眼睛,努力克制住想往後縮的沖動,看着那人走過來。
燕尺素像是沒看到他眼裡的戒備一樣,坐到了他身邊。
穆襄儀也不好再躺着,他雙手撐在兩側,将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
“你……”燕尺素率先開了口,“想不想有個孩子?”
穆襄儀茫然無措地瞪着眼睛,有些愣了。他不知道燕尺素這是要幹什麼。
燕尺素清了清嗓子,見他沒懂,便又說道:“你要是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生個孩子。”
也不怪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畢竟隻有女子才有生孩子的器官,而在這種特殊的制度裡面,女子願意給自己的丈夫、君室、侍臣生下一女半子,被視為是一種恩賜。
穆襄儀睜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他不知道燕尺素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她是在主動示好麼?
燕尺素見他不答,也覺得尴尬起來。她想去抓穆襄儀的手,去被他躲開了來。她還沒說什麼,那人已惶惶然地将手重新擺了回來。而他那雙眸子裡明晃晃閃現着的,是畏懼。
她驟然感覺一陣無力,這是遇見再繁複的案子都不曾給她帶來的無力。她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抓住他的手,将他的五指掰開,然後捉着那纖細的手腕,在他指尖親了一口。
那鵝毛般落在他指尖的吻,帶着些許涼薄的溫度,如電流一般直竄到他心裡。
穆襄儀的瞳孔驟然一縮,若不是室内的暖意依然在皮膚上遊離,他恐怕得以為自己在做什麼荒唐的夢了。
燕尺素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對他道:“起來吧,我今日帶你去一個地方。”
穆襄儀不敢作他想,便乖乖坐起身來。
燕尺素沒有回避的意思,他便隻好抓着床頭不知誰給他備好的衣服,鑽到被子裡穿好。
燕尺素看他這誠惶誠恐的樣子,隻覺得一陣好笑。她等那人衣衫不整地鑽出被窩時,便一把拉了他下床,給他綁好腰封,為他系好玉飾。
她來做這些下等活計,于穆襄儀來說實在是有些過于震撼了。
但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近,如果不算夜間那讓穆襄儀難受的事的話。
燕尺素給他穿好衣服,便喚人來為他洗漱。
早膳是面食,穆襄儀垂着頭乖乖地吃了,待到他吃好,燕尺素便将他帶出了門。
風雪很大,她便為他披了件長披風,牽着他的手帶着他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