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登上回程的馬車,容敏也沒有再找到機會跟許蕙單獨說話。
而容府馬車上的幾位主子,回程時無一人開口,進了府門,便各回各的住處了。
敏菲一回到府裡,便聽身邊的嬷嬷說母親回來了,便直接去了母親所住的甯苒居。
敏菲進院時,孫氏正在裡間理賬,她此次便是去了京郊外她自己嫁妝裡的幾處田莊商鋪,将手上的地契田契租契都好好理了理。
這伯府未來自然是由大房繼承,自家男人雖也上進,但于仕途卻無意,倒是于商賈之道頗有建樹,這些年也算是積攢下一些人脈。到時候分家别過,有着自己這些嫁妝傍身,支撐起門戶,倒也沒什麼難的。
見敏菲進來,孫氏将桌上的賬冊合上,起身上前,“怎麼樣?今日這宴可順利?”
敏菲在丫鬟們的伺候下,脫了外面的長襖,伸手接過碧桃遞過來的手爐,不答反問,“母親這一趟京郊之行可順利?那些田莊之事都料理好了嗎?”
“自然順利,隻餘那燕山腳下的一個鋪子沒有過去理賬了。唉呀,你這還沒上那閨學,就想幫我處理庶務了?”
“那盧大家的閨學,您女兒我怕是上不了了!”
孫氏聞言一驚,她原想着以盧大家與大房的關系,容家女入盧氏閨學這事是十拿九穩的,忙問:“這是為何?”随即想了想那宴席上皆是人精,想必有什麼想法那盧大家也不好直言,便接着道,“可是那盧大家對你們幾個不假辭色?若是如此,倒是不必太過擔心。”
敏菲覺得自家母親想得簡單了,“哪裡是不假辭色啊?那是連眼縫都沒給我們一個!”看到孫氏有些黯然的神色,敏菲連忙解釋,“主要是那些待選的人家,實在太多。我們都沒機會到那盧大家跟前露臉。”
孫氏拍了拍敏菲的手,“也是,說到底咱家現在也隻是個伯府!”
看着如花似女的女兒,想到她也到了适婚之齡,但卻一直沒有合适的人家。自己雖是孫家人,但孫家卻難成為敏菲的倚仗。
丈夫通商賈,雖背靠文誠伯府,但到底比不得那些走仕途的人家來得體面。好在兒子的學業還算可以。若是出息,便也能是敏菲的倚仗。過兩天她就回娘家一趟,好給敏嘉找個更好些的老師。
嗯,一會兒等丈夫回來,此事也要與他商量商量。
孫氏還胡亂想着,便被敏菲打斷,說起了孫家要送些過歲節所用的物事,給在雲深書院進學的孫從南。
一直随侍在旁的嬷嬷看到自家主子,一聽到那雲深書院雙眼放光,連忙道:“夫人,容老奴插句嘴,您這次去京郊盤賬,落下的那個商鋪,所處之地正是雲深山院所在的燕山山腳的谷泉鎮。”
聞言,敏菲趁機說了自己與孫家姐妹相約,想趁着這冬日,一起去那谷泉鎮的溫泉處遊玩一番。
“還能幫着舅媽把給從南表哥的東西順道捎過去,況且這馬上就要年節了,大伯母估計是有不少事務要忙,定是沒有功夫一同前往的,咱們可以若是把大姐姐和四妹妹帶上,說不定還能幫大伯母分擔分擔。”敏菲心底是不想帶着敏烨的,但若是隻帶容敏一人,怕是說不過去。
孫氏垂目思忖片刻,便答應下來。
但她想的可與敏菲說的幫錢氏分擔沒什麼關系。
歲禮大節,錢氏作為主母剛剛上任,這期間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她便有熱鬧可瞧了,正好瞧瞧自己這位妯娌的手段。
至于帶着大房的姑娘一同前往?就算是自己同意,怕是錢氏也不答應吧?
——
結果就是當天晚飯時,宋嬷嬷随着領食盒的洪婆子,一起進了攜蘭居的院門。
容敏還在為沒有跟許蕙說透而有些猶猶,讓她本就有些懶散的态度中又透着些煩躁,宋嬷嬷進門時,她正坐在八仙桌上,手裡把玩着一隻銅制香塔模具,“宋嬷嬷此次前來,可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宋嬷嬷畢竟是後宅裡的老人了,敏銳地感覺到了容敏的不耐,好在她本就不是廢話之人,“回大姑娘,夫人讓老奴通知姑娘一聲,三房孫夫人要前往燕山下的谷泉鎮巡視店鋪,特邀大姑娘和咱們四姑娘一同前往。”
容敏一驚,雖然敏菲敏烨與孫家姐妹讨論去溫泉小鎮時她也在場,但她完全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落實下來了?這就是掌權的好處?可自己若是走了,那還在京兆牢裡關着的趙秀兒該如何?
“哪日出發?預計何時歸京?”
“臘月初二,也就是後天一早,便起程。至于歸期,夫人沒有說定,隻說臘八粥還是咱們府裡熬得更好些!”
容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随即便讓馮婆婆送宋嬷嬷出了院門。
阿辛将食盒裡的飯菜都擺好,容敏看着這一桌佳肴,卻沒了胃口。
初二離京還要喝上初八熬的臘八粥,為了避免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趙秀兒在牢裡出什麼差錯,自己便隻能在走前處理完此事。
還真是有些頭疼啊!
——
陰了整日的天,居然在擦黑時才漸漸晴朗,夕陽灑下餘光化了那股子潮氣。
一片暖光中,一輛馬車駛進了繁明巷廖府家的角門,一直到府内二門處,才停車。
一直候在二門的小通看清那馬車側廂挂着的“盧”字牌,連忙上前,正要上手攙扶坐于車轅上的老仆,那老仆就已利落跳下,打開車門,放好下馬凳,一套動作居然也做得行雲流水。
“張伯!您老這身手一如既往啊!”
“那是!老頭子還得保着我家小姐呢!這身手自然沒得說!”張伯邊說邊翹了翹那沒幾根胡子的下巴。
兩人之間熟稔得完全看不出已快三年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