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仗。”
同歸立刻去看陸殊途的臉,卻看不清。
有兩個男仆抓住同歸的手,一個年老的女仆聳搭着眼去褪同歸的外褲。
刑罰的意義不在乎多麼重,而在乎丢臉。
褪下褲子,光着屁股,這才能給奴仆們帶來從心底深處的羞恥。
可同歸畢竟是住過桐華院的,名義上是陸殊途的女人。
那老仆婦也知道,但她看了一眼郎君,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于是隻準備褪下外褲,留下中衣。
可剛一蹲下伸手,就吃了窩心一腳。
是同歸。
有人打她,她自然不肯,男仆抓上她手臂的時候就在掙紮。可惜男女力氣生來就有對比,而這兩個男仆像是專門為同歸準備好的,力氣大的出奇。
同歸掙脫不得,一直在默默蓄力。
待老仆婦蹲下時可不就挨了窩心一腳。
同歸眼看如此輕易,心中當即就道有戲。
可不料陸殊途卻淡聲,“胡鬧。”
胡鬧,這一詞多麼熟悉啊。
在桐華院裡頭,陸殊途最多的一句就是這兩個字了。
有時候是斥責,更多的是飽含無奈的無可奈何。
好像天塌下來了,都不要緊。
如今,同歸因為這一言微微頓了頓身。這一停頓,那老婦眼疾手快就褪下了外褲。
“哇”的兩聲,哭聲就炸開了。
是明月彩霞,兩個半大的丫頭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吓得就會哭了。
這哭聲仿佛有感染力,同歸被勾的鼻頭就是一酸。接着她便被人架了起來。
不要苦,不許哭!同歸想着,可眼睛裡卻有小沙子在揉她的眼皮子,磨的有些不舒服。
同歸微微擡起頭,去看天。天真的很晴朗,像是水洗過的藍。
“按住。”
又是一聲。
那藍天上飄過來一團白雲,從中間劈開,打破了原本潔淨無瑕的天空。
同歸被按倒在凳子上,這長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的,這時候她還有閑心去想。
長凳都出來了,沒有闆子就說不過去了。長長的一根扁棍子,尾巴細,頭部寬,還是實木的,看上去吓人的緊。
還沒打,同歸身體立刻緊繃了。此時她去看那個大棍子。
好像打下去會很疼呢,同歸的身子生理性就開始覺得疼。
這下好像真的要完了。
同歸眼睛裡又開始發酸,她歸功于這是看天空久了表現,于是低下頭,讓酸澀的東西滴下去。
不是哭,隻是鳄魚的眼淚。
陸殊途給她解釋過的,他博學,什麼事也願意同她普及。于是同歸便知道了,有一種外表兇狠的魚類吃多了鹽會分泌出無用的淚水。
隻是無用的,多餘的罷了。
這時候是不能多想的,越想這無用的東西隻會越多。
瞧,面前的泥土地上果然泅出了一攤小水坑。
她會不會脫水而死?娘親說過,女人都是水做的,眼淚流多了,就不會在流了。
同歸還不想變成怪物,可卻不知道她這樣開朗明豔的人流出這麼多這麼多的淚水,在别人眼中跟怪物無疑。
陸殊途眸中罕見的也有了錯愕,隻是這錯愕隻停留了一瞬,便是看不見的幽深。
陸小蓮看着同歸眼中劃過一絲得意,可卻像是第一回見那闆子似的,上前去碰那個棍子,在摸到棍身的一瞬間,她的身體都放松了。
後才裝模作樣的說道,“郎君,真的要打姐姐嗎?”
根本不是求情,若是求情這會應該解釋前因後果的。而不是在這問,像是确定什麼一樣。
同歸也順着這話去看陸殊途,人太多了,看不清面孔,之能看到欣長的身軀,清泠泠的,說不出的好看。
同歸便像困獸一樣的迷茫去認真看那人的容色,眼中霧蒙蒙的。
霧蒙蒙下應當事看不清什麼的,可同歸就是看見了,看見陸殊途的動作,看見了他好像去拍陸小蓮的肩膀,去安撫,“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同歸看見了,也聽見了,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慘 ,就像個被夫家厭棄的婦人。
她睜着眼,直視他。
她知道他是能看到她的眼睛的,這一刻淚水再也流不出了。
她高昂着頭,“我是你什麼人,為何要守你家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