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陸殊途在官家面前說法是接妻子回家,這才能從皇宮脫身的。
所以同歸現在非但不是自由了,而是完全沒有自由了。甚至連陸殊途都會失去這個自由。
從離宮的那刻起,一些如附骨之蛆的視線就一直跟随着他們。
官家是皇帝,皇帝是多疑的。即使他什麼都不說,底下的人都會查明這一切。
接下來的日子,陸殊途老老實實的上朝,下朝。連官署都沒去。
事情在調查清楚之前,他不能和旁的臣子多說一句。甚至從皇宮到家的路上,伸手去扶摔倒的乞丐說的話都被記錄在冊。
在由摩格的人,苗疆的人,異域的人進行翻解,确保每句話不隐含任何的密語。
到最後,實在盯無可盯了,那些人才撤了手。
這些日的生活起居,連同吃喝拉撒,甚至夜裡翻了幾次身,同歸那日和陸殊途說的話都被記錄一疊紙上呈了上去。
這些信件是要經過整理删減的,畢竟皇帝日理萬機是沒有空去看這些多餘的廢話。
整理這些信息的人必須有能力,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也要是皇帝的親信,能揣度聖心,知道官家想看什麼不想看什麼。
這人就是自福貴以後,新提上來的大太監,周太監——周末有。
官家和睦不假,可所有的好說話都是留給了文官。他們這些下人的生死替換太平常了。福貴走後,剩下的老人隻有周太監了。
周太監平時不愛說話,性子也喜怒無常,可做了太監的人又有幾個是正常的。
不愛說話,所以不如福貴讨人歡心。
但也側面表明了沉穩。
周太監的手快速點過紙張,一目十行的看了過去。枯老的手抽出一張又一張,最後竟隻剩下兩張可用的。
可就這樣,一月的心血都被白費,底下的人都不敢說話。
喜怒無常還有點好處,就是不用解釋。一但解釋,就是發怒。
周太監一雙眼擡起,精光還留在眼底,伴着高強度工作後剩下的疲憊,“送過去吧。”
一旁的小太監得令,彎着腰接過就要走。
“慢。”周太監眯了眯眼,手攏在袖子裡去摸那有些重量的香囊。
小太監不明所以,回頭去眼巴巴的去瞅這位權力滔天的頭領太監。
過了片刻,周太監起了身,來回的在這間屋子踱步,一趟趟的越踱越快,最後急停在小太監面前抽回了一張紙,“去吧。”
這張紙是陸殊途離開宮的那天和同歸的話,證實了福貴的真正身份,也意味着陸殊途的手确實伸進了宮。是能要命的。
确實是個好東西,可以在危機時刻用來要挾或者保命。
可周太監卻看了這張紙許久,親自捏着鼻子,将這張紙燒了。
一樁事必須歸到一樁,不能兩用。這才是周太監為何能真正的走上如今這個位置的原因。
灰塵燃燒殆盡,隻剩下黑灰落在地面,周太監混濁的眼球裡閃過一絲暗光,下一秒,便無情的踏了過去。
呈上的信件隻有一張,官家很快就看完了。沒有呈上來的自然就是沒有,可官家能說自己是多疑嗎?不能。
而且人一旦起了疑心,勢必在心裡滾上一個雪球。
回來是不可能回來了。
官家歎息一口氣,“既如此,厚賞了福貴吧,也算全了這一段主仆情分。”
厚賞,成全,意味着這人要消失了。官家的愧疚心起的并不突然。
這件案子到官家這勉強就過去了,可同歸那卻是過不去了。
第一日,第二日,同歸還能呆住。
第三日,第四日,勉強能夠呆住。
第五日,第六日,就不成了。
原因也很簡單。
“你每天除了上下朝,就沒有自己的生活了嗎?為什麼我每一天都能見到你。”同歸看似為“歸家的丈夫”貼心的脫下官服,實則表情痛苦又絕望。
她知道有人在監視,是以這話是貼着陸殊途的耳邊說的。
陸殊途垂眸看着她,用食指和拇指捏起她的臉蛋,移上去,将嘴角擺出一個大大的弧度,“娘子,晚上吃什麼?”
竟是根本不理會同歸的話。
同歸生氣了,氣的兩頰都鼓起來了,将手一撂,“不知道,還不餓。”
這時候才知道陸殊途平時有多舒服,竟是天還亮着就能回家了。
換衣裳換到一半,半拖半挂在身上的,自然不符合陸殊途平時的習慣。他坦然的接手,自己去換官服。
桐華院本來是沒有婢女的,因為住了同歸,小厮們便不方便進來,是以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