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拐角處還殘留着暗紅色的血漬。紅梅視線收回來,驚的又是一跳,連忙進了裡間,可看到床上躺着的的碎片般的人時,雙眼不自覺睜的大大的。
“夫人!”紅梅低呼,淚流了下來。
縱然離了心,可也是伴着長大的,怎能沒了情。
紅梅上前,小心翼翼的不敢去碰,怕碰碎了,“小姐……這是,怎麼了……”
同歸就這麼衣不蔽體的躺了一夜,呆了一夜。雙眼緊閉,豔色消耗殆盡。
可喚人進來不是為了呆着的,叫人看着的。
同歸睜開眼,慢慢坐起身,冷不防身體被撕扯的痛了,她皺了眉,“去打水。”
聲音沙啞的厲害,竟是比在外頭聽的還要可怖。
同歸也不習慣這種聲音,她咽了咽口水,餘光卻瞥見呆站在隔間的熙熙,“你怎麼把她喊進來了,熙熙,你出去。”
這實在不是小孩子該看到的。
同歸側了臉,“紅梅,燒水,我要沐浴。”
熱水擡進來的時候,同歸已經能收好情緒了,她整個人侵在水裡,聲音很冷,“去外頭抓藥。”
紅梅還沒反應過來,“什麼藥?”
“避子藥,要快,要有用。”
這是不顧虎狼之藥會傷害自己的身體了,隻要求有用。
即使心裡明白,可同歸這樣面無表情說出來時,紅梅還是忍不住落淚,“是,奴婢現在就去……”
紅梅走了,熙熙作為被提上來的丫頭就進來伺候了。隻是往常一慣笑的小臉,也帶了難過。
熙熙舀了一勺水,小心澆上去,“夫人,痛不痛……?”
疼麼,肯定疼的。
幹澀,疼痛幾乎貫穿了同歸的整夜。可一條人命也很痛,隗譚不痛嗎,可他到死都在護着自己,甚至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是讓她先走。
該立起來了,出來這麼多事,該長大了。
至此,同歸深深閉目,一滴淚順着腮流了下來。
梨雲閣清早就要水,自然惹人眼。
落母坐在桌上幽幽的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昨天十五,我就知道……”
過了片刻,她又道,“也好,終究是夫妻,要知道的。”
落梨低了頭,“不,她還不知道。”
落母聞言擡了頭,“那同歸她,一定受了傷吧。”
彜族男子本就高大,尋常女子承受不來,一般都是相近的同族通婚,勉強能夠承受血脈裡的變異。
落母喜歡落萬千,便不顧族裡反對執意出嫁,和外族通婚。
彜族女子和常人本就無異,新婚夜更是驗證這一點,可原以為沒事了。卻不想自從落梨生出生,那模樣完完全全就是繼承了彜族的血脈。
彜族血脈是什麼樣的呢,是狼性,是刻在骨子的獸性。是易怒,易喜,比常人的情感濃上數倍不止。
好處也有,可以以秘術去操控人。
可這點好處在太平盛世并沒有多大用處。
落母隻能是以族裡的信物去壓制—— 一副松綠色的耳環,去遏制,這些年也都相安無事。
可堵不如疏。有些事越是壓抑,爆發之時就越是兇猛。
昨夜應該是發作了,每逢初一十五,狼會望月嚎叫,人的性格也會更加癫狂。
更何況落梨本受了刺激,小陸氏命人一炷香的時間去接應,人遲遲不出來,下人也隻能硬着頭皮去闖。落梨見一直掌控的人生了反骨,隻能是動用彜族血脈裡的力量去掌控更多的人,不過要費力些刺激的更深一點。
刺激的因素有很多,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陸殊途對一切事物了如指掌的态度。
落梨本就喜歡同歸,如今成了親,自然不允許别人觊觎自己的夫人。加之同歸戳破了他的冷血面孔,想要和離。
一條條加起來,才有了昨夜的局面。
這邊落梨的事情,同歸自然不知道,她隻等着紅梅為她買藥回來。
可哪知這避孕藥并不好抓。
任何一個時代,人丁都很重要。而醫者都很仁心,又或者是怕鬧事,這種虎狼之藥明面上是萬萬不敢賣的。
可不賣也不現實,宅子裡多的是陰私,不許妾室懷孕的主母又怎麼辦呢,是請相熟的大夫偷偷抓的。
可紅梅之前并沒有接觸過這些,沒有門路,就跟蒼蠅亂撞似的跑了好幾個醫館皆是無功而返。
紅梅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靈機一動,咬了咬牙轉身鑽進了花柳巷。
花柳巷裡有花娘,一定會有這種東西。
可一個小丫頭進這種地方,隻能是被看門的攔住,“去去去,要找人回家去。”
這是把紅梅當作情郎外出貪嘴,找過來的女子。
這種女子往往管不住自己情郎下身二兩肉,尋死覓活的,對着花娘就是發颠,看門的見多了。
紅梅急的臉通紅,有羞的有臊的,“我來找大夫的。”
大夫?
看門的下人聞言笑掉了牙,聲音大的沒邊,“這太陽也不打西邊出來呀,來花樓找大夫,真是稀了奇了。”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
這笑聲卻惹人注目,春娘剛從樓裡出來就聽見了,她眯着眼,朝小魚道,“去,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