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小的,熙熙年紀稍微大些,可能會是她。
話音剛落,水線便上漲了一分,熱水加入浴桶後溫度也變得高了,很是灼人。不過女子洗沐水溫本就熱,現在這種感覺也屬于正常?
又等了一會,盤着的發才被拆開,對方似乎不知道從何下手,隻用水瓢澆灌她的頭。
同歸雙眼被這股熱水沖的想睜開眼都不行,忍了忍,“你好歹也給我先通通發。”
顧及對方是個小丫頭,可能沒服侍人做這種活,同歸開始指點了,“先用皂角搓搓,在用頭油潤潤……”
接着,同歸也不會了。
平時洗頭發也不是她,她也不會注意那麼多。
同歸直接放棄,“算了,你随意發揮吧。”
坐享其成的人沒資格指手畫腳,點評什麼,閉眼享受就得了。
這句話一出,空氣凝固了一晌。
陸殊途站在身後,那隻修長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好一會,這才挑了個角度輕輕貼在了同歸的後腦勺。
“嘶,好冰。”同歸被激的一震,渾身都跟着靈魂顫了顫,“你的手怎麼那麼冰,先在水裡暖暖吧。”
陸殊途看了看浮滿整個浴桶的花瓣,有些無言。卻依言将一雙手放了進去,袖口浸了水,半截小臂的線條變得愈發清晰。
陸殊途低眸看了片刻,鬼使神差的,忽然撥了撥那些漂浮在水面的花瓣。
浮誇的花瓣被撥到了一邊,水面上的遮蓋物沒了,變得清亮無比,更是一覽無餘。
陸殊途挑了眉。
同歸卻不知情,開始詢問,“手暖了嗎,可以洗了嗎?一會還要絞幹頭發,在耽擱下去又是很晚。”
同歸作息很穩定,除非出事,不然她是一直保持在戌時初就睡覺的。
左右天黑的早,也沒什麼娛樂活動。大部分人家這時候也熄燈了。
暖手不過片刻時間,就開始問了。從來如此,即使憐惜旁人,可這份心其實并不多。
陸殊途氣笑了,挑着眉将手從水裡提起,直接抓着皂葉揉搓同歸的頭發。
這一下下去,同歸要還察覺不出有問題就是呆子了。她心裡頭有點震驚,想了很多,卻又怕自己多情了。
過了會,同歸理了理措辭,試探開口,“你說如果一個男子明明看不上一個女子,卻一直糾纏那個女子,甚至在那個女子成親後還像個狗皮膏藥似的,陰魂不散。這是什麼理?”
陸殊途唇角扯出一抹笑,沒回答,而是專心搓開那些打結的發絲。
同歸再接再厲,“可能我沒說清說。我是說,這個陰險的男人原本是這女郎的未婚夫,可卻在退婚後惱羞成怒,打壓這個女子的一家,逼她父親下跪,害她父親進大獄。甚至在新婚當天讓她在夫家名聲盡毀,現在卻還能不要臉的去纏着她!你說這是為何?!”
“那女郎也不地道吧,好像在還未正式退親前,就開始相看人家了吧。”陸殊途慢悠悠回話。
“不然呢?難道不快點找下家,還要為他守寡不成?”同歸氣不打一出來,“不是,我說你都做了這麼多無恥的事,難道就是因為我在沒有退親前,相看人家了?”
“你怎麼會這麼小肚雞腸?”
好像并不意外同歸會直接戳破這場問話,陸殊途頗為可惜的歎息道,“不裝了?”
本以為在逗人,不想被人逗了。同歸不禁大怒,伸臂一浮将浴桶裡的水揮了出去。
水雖柔,但在内力的驅使下也可能變成淩厲的攻勢。絲絲水柱像一把把利刃,鋪天蓋地的朝陸殊途襲去。
陸殊途猝不及防,雖當下用手臂遮掩,可仍然被潑了一身。
同歸揮了水後很快起身。隻是後面在拿衣物時卻慢了一步,于是迅速轉身閃到屏風後頭。
隻是,望着不着寸縷的身體和外面站着的陸殊途,她沉默了。
呵,呵呵……
天要亡她……
屏風上倒映的身影纖膿合度。
陸殊途呼吸慢了一息,“你瞧你,好好說着話,卻總要動手動腳。”
言外之意是同歸太過魯莽,導緻了如今這個局面。
“好好說話?和你這種擅長詭辯之人怎麼好好說?”同歸氣到恨不得吐血,隻恨自己沒長八百張嘴來回怼,“外面還有人嗎?随便是誰,快進來!”
浴房就在室内,按理說同歸這聲大喊應該外間的人是能聽清的。
可偏偏就沒有動靜。
同歸咬了咬牙,有個不好的猜測,“你把她們怎麼了?”
有時候不能用常理來推測一個喪心病狂的人。
陸殊途慢條斯理逗弄她:“殺了。”
同歸猛得閉上眼,殺氣畢露,“你這個畜生,認識你我真是倒了血黴。”
隻說了這一句同歸雙眼睜開快速撩過四周。眼睛停在浴桶旁的小幾上,忽然一亮。然後直接偏身躍出屏風,如流雲一般扯住小幾上的擦身布圍裹在身上。
陸殊途饒有興緻的看着這一過程,同歸掖好布後更是大怒。
想也不想,對着陸殊途的胸口直接就是一掌。
砰的一聲悶響,用了十足的勁。
毫不保留的一掌,逼的陸殊途當即倒退幾步,口角溢出鮮血,“你怎麼這麼不經逗。”
同歸卻連眼神都懶得多看陸殊途那邊一眼,深怕污了自己眼。她繞過陸殊途直接出了淨房。打開門,卻發現熙熙悠悠皆是趴伏在地上,一左一右。
同歸連忙蹲下身,伸手去兩人鼻下探呼吸——沒死,隻是暈了。
同歸心頭微微一松,此時紅梅恰好端着湯婆子出來,見狀一聲驚呼,“小姐,你打昏她們做什麼?”
“你也說了,我打昏她們做什麼?”同歸無語收回手,“快給我拿件衣服來。”
出了淨房,冰冷的空氣瞬間蒸發了身傷的熱度,别看同歸渾身冒着熱氣,但實際上冷的都要打顫了。
紅梅連忙将湯婆子放下,這東西不能直接擱在濕了的衣服上,水的蒸汽會使人燙傷。
紅梅連忙扶着同歸往淨室裡面牽,“小姐,先回去,淨房裡還有點熱氣,到裡面我再給你換衣裳。”
人都好好活着,同歸松了口氣,順着紅梅的手就往淨房裡面走。
可猛的,她僵在了原地,“别進去!”
為什麼不能進,自然是因為陸殊途還在裡面。
淨房裡是沒有窗戶的,唯一能出來的地方隻有門。
紅梅不解,“為什麼?”
同歸勉強笑了笑,“因為我的衣服在裡面弄到了水,進去也不能穿了。”
“哦,那是這樣。”紅梅點點頭,也沒想到進去隻是為了熱氣不使人受涼的原因,“小姐,你在這等着,奴婢這就去拿幹淨的衣服來。”
同歸便抱着臂等着,可誰知沒等來紅梅卻等來了落梨。
落梨回了家,照常先去見了母親。
落母叨念了幾句,可畢竟不是小孩了,被女人說落梨的心情就不大好。
回了落雲閣,落梨的臉色明顯沉下,他揮揮手讓東驲退下,“在外頭候着吧。”
小厮不是婢女,本來按照常理就是不能進屋的,要避嫌,尤其是在這夜裡頭。所以即使沒有這聲吩咐,東驲也不會進去。
落梨深吸口氣,推開了門,可在看見門後的景象時,蓦地雙眼瞪大,“同歸?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