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即使在門口耽擱了一會,同歸也沒有撲空。
昏暗的天氣裡,房間裡燈火通明。陸殊途長身玉立的站在卧房裡,任由着下人替他寬衣。他身邊清一色都是小厮,顯然是服侍慣了的,動作輕快不亂。
數十盞燈火的映照下,裹着的身軀輪廓被照了個分明,單衣下挺拔的腰被緊立,勾勒出一道清瘦不失線條的美感出來。
一個小厮解了衣後,大片的白皙的胸膛明晃晃的露出,另一個小厮随即捧起官服往陸殊途身上套去。
同歸捂着鼻子,靜靜的看了會。
求人這種事其實是一氣呵成最好,在而衰,三而竭這個道理,顯然她是知道的。
見沒什麼好看的了,同歸就進了門,她站到陸殊途身側,去拿托盤上的绶帶。深紫的绶帶編織的很有份量,她花了挺長時間辨認頭尾。
幾乎是同歸進來的瞬間,周遭那些個服侍的人就退了。
甜香充斥鼻腔,陸殊途低垂着眼,去看她,默默将手臂擡高了幾分。
可擡高了手臂,同歸還是不會啊,她也是嬌養着長大。複雜一點的衣服都不會穿。
左一圈,右一圈的下來,勁瘦的腰身都被摸了個遍。同歸身上急的背心出了一身薄汗,被濕衣一印,冷的都想打擺子了。
她努努嘴,想放棄了。
陸殊途将手覆在上面,“要不要我教你?”
“不用!”本想放棄的同歸被激的生了一股氣,她先是回了句,拍開了那隻手,然後繼續垂死掙紮。
待往日乖乖待在少年身上的绶帶徹底亂了後,同歸死心了。
累了,就這樣吧。
同歸氣笑了,也不管頭尾三七二十一的就繞了兩圈,末了打了個死結,還拍拍那腰下的結實的臀,“好了!”
陸殊途也氣笑了,“這就是你非要見我做出來的事?”
“啊?”同歸收回手,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陸殊途發現她進來了。
不過同歸也沒想躲,隻是腳不自覺的退開了一步,很自以為是,“幫我救父親出來。”
兩人對視,陸殊途很冷淡,“憑什麼救。”
同歸咬咬唇,“你不是說我父親的事情隻要有人在朝堂上求情,就好了。”
“是呀。”陸殊途一眼不錯的看着人,輕輕笑了,“我是說,憑什麼。”
這件事簡單又困難,陸殊途憑什麼要攪這趟渾水呢,總要有個理由。
一早知道就不會那麼輕易,所以真的低下頭時,同歸也不會那麼難受。隻是她睜了睜眼,眼睛有點花,有點小心翼翼去的拉着陸殊途袖口,“我嫁。”
嫁了人,女婿肯定是要救嶽父的。
這是同歸想了一夜的決定。
可同歸的退讓,并沒有換來陸殊途的心軟,他深看着她,“嫁誰?”
明知故問,同歸咬咬牙,沒好氣道,“嫁你。”
陸殊途挑了眉,“‘你’是誰?”
同歸氣炸了,“你,陸殊途。”
陸殊途挑着的眉慢慢劃過對方的眉眼,又停留在唇角,最後才收回目光。
同歸見人不答,心中慌亂,拉着人就外頭沖,“走,去救父親。”
陸殊途陡然沉臉,“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非你不可?到了現在,你還這麼自以為是?”
一句反問,讓同歸的臉瞬間青白一片。
出了這種事常人是會躲避的遠遠的,親事作罷也是基本操作。
可問題是,這些天來,陸殊途陪在她身側并不避諱啊。
同歸的眼神清澈的叫人一眼看得出在想什麼,陸殊途眼眸輕動,聲音惡劣,“大理寺的人口舌嚴謹,不會亂嚼舌根。這兩天我們雖有一同坐馬車的時候,可出入都是角門,你可有想過為何?”
為何,還不是怕落到讓人眼中,生了事端。
所有的事情在此刻都有了解釋,真是好深的心機,好強的謀算。
恐怕這一切都是為了看到她此刻求人落魄的模樣吧。
這一刻,同歸駭然無比。她嘴根子都有些發苦,輕聲呢喃,“你是為了羞辱我,對吧。”
陸殊途眼簾微掀,定定看着她,“我說過,你會後悔。”
同歸失魂落魄的出了府,幽魂似慘白的臉,讓墨梭都有些不忍看了,他遞了同歸先前丢下的傘過去,“同小姐,你的傘。”
油紙傘是前幾年的,本來就不結實。現在由于方才的激烈打鬥破了幾個小洞。
這破爛的小傘,就像是同歸現在慘敗的人生。
昨日她沾沾自喜,認為看懂了陸殊途的暗示,如今想來恐怕是看她越落魄越心中得意吧。
同歸不能接受,猛地将傘揮開,“滾!”
也許是借了傘有了發洩的口子,同歸又一腳踢了過去,“呵,如今還能更慘點嗎?”
事實證明,還真能。
落梨撐着傘遮在同歸身前,“同歸……”
同歸看出他似有話說,涼涼一笑,“說吧,如今的我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彈劾你父親的……是陸家。”落梨低頭看她。
連日來的罪魁禍首居然是陸家,這時同歸才明白陸殊途最後一句話的深意。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胸口喘不上氣來,眼神都開始渙散,她抓住落梨的手,抓的死死的,又像小獸般無驚慌失措,她低吼,“你在騙我是不是?你騙我是不是……”
“我不騙你。”落梨不忍的偏過頭,“京城裡已經有消息傳出來了,我以為是陸公的幹的,所以才沒攔着你去見他……”
聞言,早就憋着的淚水在此刻決堤,她回頭死死的看着陸府,“都是一丘之貉罷了,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來……”
“我們走,另找法子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