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這句話,本是沉浸的屋内忽然傳來一連子哐當巨響,一個少年竄了出來,“同歸?真是同歸?”
少年個頭很高,虎臂蜂腰,背肌發達。也許因為身體裡有異域的血脈,比一般郎君都要壯實許多。
這般個頭應該是極具有侵略性的存在,可少年長相秀美,皮膚白皙。配上一頭微卷的發,單邊耳垂上還帶了個綠松石墜子的大耳環,顯得尤為無辜和純潔。
“同歸,我還以為你不來了。”落梨委屈巴巴道。
望着這般譴責的眼神,同歸實在是罪過,她伸出一根手指随便摸了摸他額前撒着的卷毛,“我這不是來了。”
一年不見,便是手帕交都要生氣。可落梨卻因為個頭太高,微微俯身去遷就女孩兒去摸。
微卷的頭發涼涼的,又很順滑,同歸多扯了幾縷,拽了拽。
落梨根本不在乎那點子疼痛,跟撓癢癢似的。他視線膠着在同歸身上,嘴裡則是翻來覆念叨着一句話,“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兩人在門口黏糊,東驲笑的開心,忍不住為自家公子争機會,“郎君,要不要我去上茶?”
落梨被這一聲提醒弄的回了神,他拍了一下額頭,耳環一晃一晃的,“瞧我,看到你來了這麼興奮,都不知道喊你進屋來坐坐。”
“快,快進來。”落梨牽着人就要進屋,可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不耐煩的撇了一眼旁邊站的筆直的隗譚,“沒看見郎君我要會客?還不和東驲一起準備東西去?”
呵斥着打發了人,他對着同歸又揚起笑臉,手自然而然的牽起同歸,五指緊扣,“來,小心門檻。”
門檻能修的多高呢,又不是登山。
可瞅着落梨那高興的樣子,同歸不好開口,隻随着人進了屋。
一進屋内,她便放了手,可随之而來的不适感立刻席卷全身。
無他,太暗了。
像是長年累月不見天日的暗,明明已經日近中午,可房内窗戶緊閉,空氣也有些稀薄。
這時候,身邊再有一個黑影靠近是什麼感覺?
同歸簡直不要太怕哦,她眼睛閉了起來,幾乎是轉頭就跑出了屋,“鬼啊!”
放聲大喊過後,身邊立刻出現兩人,一人是慢了同歸腳程半步的紅梅。
紅梅顯然聽見了,她害怕的抱住小姐,瑟瑟發抖,“小,姐,在,在哪兒。”
另一人則是剛剛被落梨打發走的隗譚。他來的太快,太迅速,面色也一臉凝重。弓腰握拳的将有薄繭的手,格擋在在二人身前,“同小姐,怎麼了。”
人多了,同歸心神勉強定下了,她回味剛剛鼻尖傳來的氣息,暗道一聲不好。
果不其然,再踏進屋内時,便發現那個黑影孤零零的呆在那兒,連綠松石耳環都不搖晃了。
落梨身上散發的那股哀怨氣息,讓同歸都不忍直視了。
她上前一步,輕輕扯住那黑影衣袖,搖了搖,“哎,哎。哎……我隻是被吓到了。”
話說青天白日的哪裡有鬼呢,那黑影明明是放了手又個頭高的落梨。
離得近了,那股埋冤氣息就更重了。
落梨委屈的都掉下來了兩滴淚,他眼裡冒着淚花,好不可憐,“同歸。”
天呐,天呐,天呐!
她都幹了些什麼啊,簡直夭壽。
同歸連忙把人哄坐下,又吩咐人打開窗戶,“不是,你怎麼忽然靠的這麼近……”
話未說完,随着光線的變換,同歸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滿地的空酒瓶子也不知到多久沒清理了,其中還有碎了殘片。
落梨幽幽的看向碎片,話裡話外都是指摘,“我見你放開了手,怕你看不清踩到了碎片,紮了腳,這才離得近了些。哪知同歸多日不見竟然和我生疏成這樣。”
哦,是這樣啊。同歸燦燦,心裡的愧疚感達到了頂峰。
她這時候也不敢說話了。
落梨見狀笑了笑,站起身攔腰攬住同歸,一隻胳膊就輕松将人帶到了桌旁的闆凳上,小心翼翼的安置好,“你已經有一年兩個月零三天沒來見我了。這次來是帶了新鮮玩意找我嗎?”
在還沒有訂親的時候,同歸每次來都是這樣的。
不是有好玩的,就是有好吃的。
同歸長長的哦了一聲,将袖子裡的娃娃掏了出來,“是,我看到個新奇的磨喝樂,瞧着像你,就來找你了。”
果然是這樣,不是吃,就是玩。
落梨低着的眼睛幽幽,聲音卻是明媚無比,虎牙露了出來道,“給我看看。嗯,還真是!”
磨喝樂就是個小娃娃,這玩意統一制造,都快泛濫了,哪裡還有什麼新鮮的。
不過這個磨喝樂還是稍稍有些不同的。
同歸隻是遞個台階,落梨立刻就接過了。他興緻勃勃的,一會摸摸磨喝樂的腦袋,一會戳戳眼睛的。
若是被落母看見了,指不定要拍大腿傲慢這沒出息的勁兒。
“當然,你也不看看誰挑的。”同歸一臉傲嬌。
其實就算同歸要說屎是香的,落梨可能都要去聞聞,在附議着說香。
何況還是一個新奇的娃娃。落梨珍重的收起來,似無意提了句,“那人呢?就由你來了?”
好沒頭沒尾的話,同歸意外的卻聽懂了,她拍拍手,不以為然,“哦,陸殊途啊。他如今能管我什麼,我們都退婚了。”
此言一出,刹那間,屋内多了一雙亮到極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