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母沉吟許久,心裡已經隐約産生了一個念頭。隻是還要在看看另一個人的态度。
“我要見見陸世子。”同母正了正臉起身。喚了門口的奶嬷嬷呂媽媽進來,“給我梳妝,我要出門。”
可就當呂媽媽起身去拿外出的衣裳時,一道清悅的聲音傳揚起——
“不必了,嶽母,我來了。”
一個稱呼未必能顯示出很多事情來,但起碼這個态度是明确的。
就是陸殊途并不想悔了這樁親。
那同歸話裡的真實性就要大打折扣。
同歸不知道這還沒見面就被拆穿了,隻是猛然間怒火四起,這小兔崽子還敢舞到爹娘面前來?
真當她家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成年人的怒火并不擺在明面上。
這時候天黑的早,所以晚飯也用的早。
陸殊途顯然是收拾過一番的,從外表來看依舊是和光同塵的仙人模樣,可是他連一個眼旁風都沒分給同歸,隻是微笑着向同父、同母行禮請安。
伸手不打笑臉人,同母自然不會露出什麼異樣來。而同父則是在一旁眼睛不是眼睛的,鼻子不是鼻子的。
在聽到同母招呼着留陸殊途用膳時,他徹底毛了,“你還有臉留下來吃飯?!”
“對啊對啊!”同歸跟個攪屎棍一樣的符合。
同母:……我忍。
同母用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同歸後,才笑吟吟道,“小陸,我們先去正廳吧。”
總在這呆着也不是個事,這是同父同母的屋子。若不是事情必要,陸殊途根本不會進來。
當然,他進來行禮後并不多看,而是微微傾身避開了些。
實在是有禮貌,同母心中稱贊。
可同歸卻不覺得,隻覺得他在裝相。
無論同歸怎麼在心中吐槽,這頓飯有多麼的不想和陸殊途吃下去。這頓飯卻依舊進行着。
同家的菜濃油赤醬,看着很是開胃。光看同父吃的滿嘴流油就能窺探一二。
可其實這頓菜很不合陸殊途的脾胃,時下以清淡為雅,濃烈是略顯遜色的。
陸家為豪門世家,修的凝氣養生的功夫,何曾這樣重油重鹽過。
可不習慣也要習慣。陸殊途視線輕移,先是看了一眼菜,又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同歸。這才慢條斯理的夾了塊紅燒肘子。
這無疑是今晚所有菜色中,最難嚼的,也是最硬的菜。
陸殊途牙關輕合,看起來頗為遊刃有餘。
有時候,有些事,往往誰先開口就等于先輸了一截。
同母不曾想一頓飯都要見底了,這小郎君居然還能這麼忍得住氣。
心裡擔憂的同時,又看了一眼吃的沒個正形,滿嘴流油的父女倆,簡直絕望。
飯畢,幾人以茶水漱口,潔淨唇齒。可不知道怎麼的,或許是這餐飯的氣氛着實詭異,導緻下人們也跟着連連出錯。
先是漱口的茶水沒有放茶葉,後來則是水又過于沸了,燙的人難以入口。
一般人飲茶先是要試探下溫度才會入口,偏巧有個缺心眼的,在家自在慣了,牛飲一般被燙傷了。
“嘶……疼疼疼!!!”同歸哀聲連連,舌尖瞬間撩了好幾個泡泡出來,不停的用手朝舌面扇風。
室内一時間慌成一團,找藥的找藥,請大夫的請大夫,忙亂下還有兩人撞到一塊去的。
這批下人不行,要換。陸殊途想。
可他第一時間卻沒有呵斥,而是在事發當時,先做了出人意料的舉動。
他先是神色一凝,眉間重斂的突的起身,隔着椅子的空位将人按住。接着伸出兩指,以指腹鉗住同歸的腮幫子,細細探查。
陸殊途輕輕朝着那張開的檀口輕輕吹氣,吹了很久。在确保那口腔裡面都足夠能感受涼意後,在同歸的眼裡不在閃淚花時,才堪堪罷休。
“冰塊。”陸殊途言簡意赅。
同父神經大條,自家女兒被輕薄了也看不出。還一個勁的拍着大腿,連忙對對對了半天,“拿冰,快拿冰來。”
倒是旁邊的同母露出一副瞧好戲的模樣,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被燙傷可大可小,陸殊途罷嘴之後,依舊維持着俯身的姿勢,他垂眼端祥,似神佛動心般存了些荒誕神色。視線也從那幽幽紅唇看到蓮花舌尖打了幾個轉。
直到下人将冰塊送來,陸殊途取了一塊,塞進她的嘴裡,“含着。”
同歸照做,乖的不行。
若是一直能那麼乖就好了。
陸殊途輕輕撚了撚指腹,撩了她一眼,最後輕道了句,“呆子。”
冰冰涼涼的感覺很大程度緩解了被燙到的不适,可同歸卻被這聲呆子砸下來,好像真的就被砸成了個呆子。整個魂兒都暈暈乎乎的,恨不得在空中飄飄去。
雙親在旁,實在是羞惱,同歸身上臉上都燙了起來。
她手背貼在臉上,隻覺得冰塊太少,不夠涼。可又不好喊下人在拿些冰來。
最後她惱的跺了腳,輕捶了一下陸殊途,哼哼了一聲。
這下,一來一回的,同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咳咳。”
她故作咳嗽,提醒兩人。
于是,當陸殊途視線收回時,看到的便是一張打趣似的笑臉。
心中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