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都喝完了嗎?”
剛剛張開的嘴又立刻閉上,許青禾望向宋冉的眼裡淚光瑩瑩。
可宋冉——更多的細節從腦海裡冒出,宋冉隻恨不能回去打當時的自己一拳,許青禾當時明明就在向她求助啊!
可她怎麼就那麼蠢,竟然以為許青禾隻是怕浪費食物的事被宋威知道會挨罵。
所以隻是那麼蠢地将牛奶盒收拾好,然後大聲回答:“牛奶變質了,我去拿新的。”
她拎着收拾好的垃圾走出帳篷,許青禾默默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地跟着她走到遠處的一棵樹後,在遠離光源的黑暗中,終于忍不住,撲進宋冉懷中低聲啜泣。
“遇到什麼事了嘛?我會幫你的。”宋冉安撫地拍着女孩顫抖的脊背。
女孩搖搖頭,雙手緊緊地攥着她的衣服,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哽咽着道:“沒有,就是想起我爸媽了,他們以前也說過要帶我來露營……”
宋冉信了。
怎麼就信了呢?
懊惱地放下琴弓,宋冉心裡五味雜陳。
太陽升得高了些,尚未完全消退的暑氣在僻靜的公園一角慢慢升騰,她獨自站在無遮無攔的陽光下,四肢百骸處卻冒出了冷意。
宋冉忽然想給許青禾打個電話,也不是為了說什麼,就是想聽聽她的聲音,想确認她現在是好好的。
可手指剛調出聯系人列表,她就膽怯地縮回了手。
許青禾現在當然好好的。
宋冉将手機放回了口袋,神情有些惆怅。
她不該将這些負面情緒帶給她。
隻有能夠讓許青禾快樂幸福的事才是重要的。
所以她的不安,她對過往的恐懼,那個盤桓在她腦海裡的聲音,都沒必要讓她知道。
慢慢走回長椅,宋冉沒了練琴的心情,打算收拾東西回去等許青禾回家,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幾聲有力的拍掌聲。
她詫異地轉過頭,見到一個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套裝的女人,紮着一個高馬尾,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精神。
貌似是一個聞聲而來的聽衆。
“謝謝。”宋冉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她拉得并不算好,女人的掌聲應該就是禮貌性的。
将小提琴放好,她提着琴盒朝公園大門走去,女人卻跟了來,與她并肩走在一起。
“宋冉。”她語氣笃定地說出了她的名字。
聞言,宋冉驚訝地停下腳步,扭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女人的長相,那是一組稱得上優越的五官,如果她們确實見過,宋冉相信自己應該會有印象,然而她卻什麼也沒想起。
看着她疑惑的樣子,女人笑着解釋道:“我以前是你家公司的員工,在财政部上班。”
原來如此……
宋冉以前确實在家裡公司挂了個閑職,因為知道她是老闆的女兒,所以公司裡來巴結她的人不少,隻不過她不怎麼和他們來往,盡管公司裡的人大多都認識她,她認識的卻寥寥無幾。
本就沒什麼交情,更何況公司是強制破産,當時别說賠償金,就連月基本工資都發不出,所以員工們在被遣散時都多有怨言,這時遇見,不覺十分尴尬。
好在女人并不是來找茬的。
“對了,既然這麼巧,要不要一起喝點什麼?”
她十分自來熟地發出了邀約。
可惜兩毛三的餘額并不足以支持一項需要花錢的社交活動,宋冉也沒有和不熟的人喝上午茶的習慣,正要婉拒,女人又漫不經心地補充了一句:“反正我現在也沒工作,時間空得很。”
宋冉:“……”
作為害得人家沒工作的前老闆女兒,她有點内疚。
然而殘酷的現實擺在面前,她隻好實話實說。
“其實我現在也沒工作,所以經濟上有點——”
女人秒懂。
“哦,沒事。我請,走吧走吧。”
事已至此,也隻好答應了,不過走着走着,看着女人渾身接近五位數的名牌,宋冉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記憶裡,公司的财政部似乎沒有這樣一個青春靓麗又有錢的員工。
“你說你以前在财政部,是跟着張組長嗎?”
她略帶了點試探地問道。
“是嗎?不好意思啊,我當時也才入職,很多東西都還沒交接好公司就出事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帶着名片,你可以看看。”
女人從上衣口袋掏出了一張名片,宋冉看了看,确實是公司之前統一使用的款式,上面印着“财政部餘蜜會計”。
餘蜜?
宋冉不動聲色地将名片還了過去。
“沒想到餘小姐還随身帶着前公司的名片。”
這句話仍然是試探。
女人的回答卻滴水不漏,她聳聳肩。
“沒辦法,每次找新工作人家都要問我履曆,我索性就帶着這個拿來當證明啰——啊,到了,聽說這家店的咖啡很不錯,我們就選這家吧?你想喝點什麼?”
咖啡店的玻璃門被推開,一個穿着制服的店員迎上來,懸挂在門上的黃銅鈴铛“叮”地一下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而就在距離她們大約幾十米遠的地方,一個舉着相機的男人正蹲在拐角處,朝着這邊按下了快門。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