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冉不喜歡她。
她的僵硬,她自以為隐藏得很好的抗拒,她的每一個肢體語言都在說——她對她沒有生理上的喜歡。
許青禾心煩意亂,用漫長的通話掩飾着自己的心情。
無所事事的宋冉在房間轉了一圈,書架上的書幾乎都被閱讀過,随手翻開一本就能看到空白處寫着的蠅頭小字,字迹很工整,看得出閱讀者在做筆記時非常認真。
這是許青禾的房間吧?
宋冉一眼就認出了紙上的字迹屬于誰,有些奇怪她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難道是客房還沒收拾好?
想到這,她有些難為情,見許青禾還忙着和家政公司溝通,便悄悄轉身走了出去。
房子并不大,是一個一百多平的兩室一廳,有一個還算開闊的陽台,陽台與客廳相打通,可以看到一株吊蘭被孤零零地擺放在角落,似乎并沒有得到精心照料,葉片已經枯萎了一截。
顯然許青禾并不經常在這裡住,一邊朝另一間房走去,宋冉一邊想那她平常都住在哪呢?
魏昭家?
這個不經意間冒出的猜測像顆硌腳的石頭滾進她心裡,當然,宋冉想,她是最沒資格說什麼的,何況……許青禾和魏昭結婚了,就算發生了什麼,也無可厚非。
她沒有任何立場表示任何态度,但是——心裡還是像被刺紮了一樣疼,搖了搖頭,宋冉伸手推開了門。
門後是一個異常整潔的房間。
和隔壁充滿生活氣息的房間不同,這裡近乎全屋都鋪滿了冷色調,厚重的窗簾緊閉,将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還沒進去,寒意就先從腳底鑽了出來,視線移到正對床頭的投影幕布,宋冉的手忽然痙攣性地狠狠一抽。
喉頭本能地開始縮緊,耳邊模模糊糊地傳來聲音。
——你是叫宋冉嗎?沒想到是這麼小的孩子。
……
冷汗浸濕額頭,視線開始扭曲,眼前的世界變得光怪陸離,一些變了形的影子在她眼前來來去去。
——惡心嗎?
那個男人彎下腰,在她耳邊愉快地微笑,什麼東西被塞進了掌心,宋冉下意識低頭,汗水順着睫毛掉進眼裡,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撕碎她,你就自由了。
從這暗無天日的密室中離開,從囚禁與束縛中離開,你要做的就隻是教訓一下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多麼可惡,多麼令人作嘔,你要做的隻是把這些天遭受的一切痛苦發洩在她身上。
就用你手上的鞭子。
像她在你面前做的那樣——貫穿她!
貫穿她!讓她尖叫,讓她流血,讓她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男人擡起了她的手腕……
“怎麼出來都不和我說一聲?”
溫暖的擁抱從身後貼上,宋冉蓦然回神,這才驚覺汗水已經浸濕了後背。
正值夏末,餘熱未消,隔着單薄的短袖,許青禾很輕易地就感覺到了從宋冉身上蒸騰出的熱氣,可能因為偏瘦,她并不太怕熱,即便在夏天最熱的時候也很少開空調,因為這事兒還沒少被秘書吐槽,想到這,不由心疼地在宋冉耳後摸了摸,看着指腹上淋漓的水痕,許青禾偏頭在她耳尖親了親。
“怎麼出這麼多汗?去洗個澡吧,我把空調打開。”
“……好。”
剛剛突兀的擁抱打斷了狂亂的心緒,暗暗深吸一口氣,宋冉将語氣調整好,轉頭看向許青禾時,眼尾微微上翹。
“你有事的話可以回公司,不用陪我。”
她補充了一句。
其實許青禾挺忙的,萬鈞剛吞下宋家的大部分産業,市場部此時正忙得不可開交,作為主要負責人,部門裡大大小小的領導都等着向她請示,先前她把事情推給魏昭,魏昭還願意幫忙,現在别說幫了,不故意添亂就不錯了。
之前她在病房陪護的時候,手機鈴聲就沒停過,也不好直接關機讓董事會的人借機發難,畢竟她還是想盡可能地在離婚官司中争得屬于自己的那份利益,也就隻好一邊陪床,一邊開啟辦公模式。
有時候宋冉半夜迷迷糊糊起來,許青禾面前的筆記本屏幕還是亮的,被屏幕幽光照亮的臉看上去很憔悴,讓她忍不住就想勸她回公司好了,隻是心裡也清楚,許青禾之所以一定要留在病房是因為不安心,因為失去太久太久,所以盡管宋冉此時此刻就在她身邊,觸手可及,她心裡卻始終沒有實感。
害怕這隻是昙花一現的夢境。
但就算許青禾是鐵打的,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這樣高強度的精神壓力,也就是現在兩人已經一起回到家,宋冉才敢弱弱地提一句。
許青禾幾乎第一反應就想拒絕,她好不容易才将宋冉帶回來,各種各樣的計劃都還沒正式展開,怎麼能就這樣從她身邊離開,但也知道不能給宋冉太大壓力,得給她一點時間接受,隻好松開懷抱,又意猶未盡地親了親她圓潤的耳尖,模仿着宋冉剛剛做的,用舌尖很輕地舔了兩下。
鹹鹹的,許青禾回味着嘗到的滋味,明知那就是滲出體表的汗液,但莫名就是覺得有哪裡不一樣,讓她忍不住想繼續仔細品嘗,卻在餘光處看到宋冉下意識握成拳的手……
她在忍耐。
忍耐着不推開我是嗎?
旖旎的心思瞬間消散,許青禾默然後退了一步,而就在她離開的同時,從剛剛起就一直緊繃的脊背也放松下來,她再一次從宋冉不經意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了一個殘忍的信号——她真的很不喜歡被她碰。
以至于她的每一次靠近于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
“我去一趟公司,中午回來,待會兒家政上門你幫我好好監督,等我回來。”
迅速收拾好沉郁的心情,在宋冉轉身看過來前,許青禾已經恢複了平日裡冷淡的神色,語氣也是公事公辦的,隻是在說到最後時還是軟了兩分,帶了點祈求的意思,像害怕她會不答應,害怕自己一回來她就不見了。
宋冉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我等你回來。”
鄭重的語氣多少沖淡了一些分離的不安,許青禾抿了抿嘴,視線在宋冉臉上流連着不肯離開,目光幾次碰到她帶着淺淺微笑的嘴唇,想重重地親上去,但又怕操之過急反而吓到她,隻好克制住,闆着一張冰山臉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