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然稍稍帶去了一個疑問的眼神，于白沙硬着頭皮上前去，澈然就無可奈何地、縱容地笑了一下，自然地向後伸手，動作卡了一下殼，輕輕地轉向拉了于白沙的胳膊。

——于白沙合理懷疑，澈然本是想要來扣他的手。

上一批與裝置互動的人已經散去了，在光線的巧妙布置下，澈然從許多棱鏡中窺見星星的形狀，他有樣學樣，學着剛剛那些觀衆的動作：伸手去觸那些棱鏡，似乎就會得到一條祝福語。

于白沙倏然一驚，他很想截住澈然的動作，但是這麼做似乎又太古怪了。

他默默想着：729分之一的概率，不可能會有這麼巧。

不可能這麼巧。

澈然伸手去觸摸中心棱鏡，棱鏡翻轉間，一張若隐若現的手寫紙被折射出來。

這張手寫祝福似乎與其他的并不相同，由兩張拼貼的紙條組合而成。

澈然眯着眼去辨認其中的字：“你的……”

于白沙猛地擡頭，他一眼就看出來了，出現的究竟是哪一張字條。

不可能吧。

這種極其不符合統計學概率的事情居然發生了。

澈然已經将這張紙條看完了：“你的價值絕非我贊美所及，你不隻是我的夏天。”

他倏地笑了一下。

還有半句，他沒有念出來，可是于白沙知道下面寫了什麼:

“我是你的冬天。”

729分之一，他唯獨将這張紙條藏在729個祝福語中，紙條是澈然的幸運星親迹，還有于白沙本人親筆補充的一句話。

于白沙簡直絕望得無以複加，隻能寄希望于澈然不會認出這是自己的字迹。他去偷偷觀察澈然的反應，好在澈然似乎沒有太多疑問，隻是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折射出的字句還留着，于白沙冷汗涔涔，他心虛道：“你可以再碰一下，會換一條祝福語。”

澈然卻不再動了，他輕聲道：“不用了，求太多祝福顯得多貪心。”

于白沙如站針氈，他左顧右盼，思忖一個正常的理由将澈然帶離此處，幸虧澈然微微抿唇露出個笑容，善解人意道：“我能看看那邊的油畫嗎？”

于白沙立刻帶路：“當然。”

油畫系列的名稱為“星骸标本”，澈然在其中一副畫前停下了。

《标本A-1987》，炭黑色星形輪廓懸浮于畫面中央，内部被解剖為五道撕裂的折痕，每條裂痕中滲出熒光綠與暗金色的液态光斑。

主色調為瀝青黑與骨灰白，星體輪廓用刮刀厚塗，形成粗砺的礦物顆粒感；裂痕邊緣采用枯筆皴擦，模仿紙張纖維的斷裂。

詭谲的風格似乎與“幸運星祝福”迥異，澈然注視了許久，很認真地詢問道：“這是宇宙的光迹嗎？”

于白沙沉默片刻，他搖了搖頭。

“不是。”

“對于我來說，這是祝福語被時間腐蝕後，能量殘留的主基調。”

澈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們走過《标本A-1987》、《标本C-2015》以及《标本E-1014》，兩人講話并不多，澈然愈發沉默，而于白沙心神不甯，注意力大概隻集中了三分。

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導緻慘劇發生。

于白沙與澈然肩并肩走過一個轉角，迎面撞上了Daniel。

Daniel灰頭土臉跑了幾天，今天總算有機會打扮得人模狗樣了：他穿了件銀色啞光羊毛西裝外套，領口是不對稱設計，透出了内搭的鎖骨鍊。裡面則穿了件緊身露腰的高領針織衫，下面搭配一條軍裝風闊腿褲與馬蹄跟短靴，此時正高貴冷豔地斜睨過來，眼神活像抓包小情侶的教導主任。

于白沙緩緩道：“你不冷嗎？”

Daniel挖苦：“你們倆在我面前，我當然火熱得很。”

于白沙瞟向Daniel漏出那一截細韌的腰肢，确認今天的體感溫度在零度左右，無可奈何道：“我多帶了件羽絨服，你要嗎？”

這時，澈然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接下一個電話，Daniel很有風度地閉上了嘴巴，隻與于白沙進行眼神交流。

Daniel眼神冒火：您怎麼又和澈然勾搭在一起了？

于白沙扶額：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澈然簡單應了幾句，他扭頭看過來：“澈明朗到了，現在去吃飯嗎？”

于白沙頓了一下，澈然紳士地說明情況：“我弟弟剛下飛機，前兩天約好一起吃頓便飯，Daniel要不要一起？”

于白沙正打算替他回絕，Daniel就一口答應了下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