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璇鼓勵地看着他,他這才完整問出口:“你拜師王憐花,在海外仙山學藝,那你應該見過你師父的朋友,譬如遊俠熊貓兒、活财神朱家的千金朱七七還有……名俠沈浪,你能不能講講他們的事?”
阿飛的請求卻讓石青璇始料未及。
她為難地解釋道:“我不能,因為我不知道,先前忘了告訴你們,關于我和王憐花前輩的師徒關系全是林詩音的誤會,事實上我根本不認識王前輩。”
阿飛沒有質疑,他隻是顯得很失望的模樣,不再看她,也不再擡頭講話。
而冷血不解地問她:“你不認識王憐花,那你怎麼還拿走了人家的《憐花寶鑒》?”
石青璇非常理直氣壯:“如果外人都覺得我拿了,而我卻沒拿,我豈不是冤死了。”
這回冷血沒有反駁,他反倒有些欣賞她的态度,因為他也曾做過大膽、沖動的事,甚至現在也還會做。
為表支持,他同時提議道:“如果王憐花要整死你,你可以待在神侯府,天下沒幾個人敢闖神侯府,更沒一個成功闖進來。”
石青璇很感動,然後婉拒了。
留在神侯府的确能得到諸葛神侯的庇護,但這份庇護也是有代價的。
代價就是疑似和諸葛神侯有深仇大恨、真能下手刺殺她的元十三限和六分半堂的高手,比起他們,她覺得她和王前輩之間至少還有商量餘地。
這時,馬蹄聲歇止,車輪也停止轉動,四人立即知道馬車已到了目的地。
依次跳下馬車後,王小石和阿飛主動離去,說要去逛一逛京城,而石青璇與冷血則在一群太監的簇擁下越過宮門,正式踏入了大内宮廷。
“你謹記到了禦前,不要再随心所欲的發言……”
一向不喜多話的冷血今天破例說了很多話,因為他怎麼看,怎麼都覺得石青璇是個比他更叛逆的刺頭。
石青璇每一句都回應,但她的回應都是不變的:“我知道了。”
說她敷衍吧,她态度還挺好,說她聽進去了吧,她分明是在敷衍。
冷血第一次共情了剛開始教導他那段時間的諸葛神侯。
“昭侯,冷四爺,在觐見皇上之前,請您二位接受搜身檢查……”
步行到皇帝辦公的勤政殿殿門前,兩人被一列宮人攔了下來,為首的女官微笑着履行職責。
石青璇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昭侯’是她,而搜身的宮女已經走到她近前從她頭發開始檢查,她發髻裡隻簪了一支銀钗來固定,耳墜、頸飾和手钏這些都不戴,宮女很快就摸到了她腳邊。
“您戴在腳踝的金镯子可以取下來讓奴婢看看嗎?”
石青璇點了點頭,于是宮女小心地拿出那隻精緻小巧的金镯子察看了一會,确認沒問題之後又幫她戴了回去。
旁邊已經被搜完身、交出了随身佩劍的冷血随口問道:“那镯子看着挺貴重的,你幹嘛戴在腳上?”
石青璇倒很誠懇地答道:“這樣很安全,你看你就想不到有人會把飾品戴在腳上,那小偷和強盜當然也想不到……”
冷血:“……”
他一時不知該質疑她有什麼必要怕小偷和強盜,還是疑惑她想要安全為何不直接把飾品放家裡,難道她家裡還會遭賊不成?
家裡确實遭賊的石青璇很快體會到了跟冷血一樣無語的心情。
兩人進了勤政殿,行禮和恭維話還未完成,上方的皇帝已經開了口:“快快免禮,這就是王卿嗎?果然一表人才。”
石青璇擡眸瞧向端坐在書案後的皇帝,他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相貌白淨俊朗,仿佛與尋常富家公子哥差不多,唯一的特别之處就是那雙滿含精光的眼。
這時,對方突然拔高了音量:“聽聞王卿對青衣樓、梅花盜和金錢幫這等惡勢力毫不手軟,朕知東海有一個不法之地名為蝙蝠島,像王卿這樣嫉惡如仇的人,想必容不下這種地方吧?”
蝙蝠島是什麼?
石青璇看向冷血,冷血會意:“蝙蝠島是個很神秘的地方,那裡賣很多貨物,貨物可以是人、是情報、甚至是武功秘籍,江湖稱之為海上銷金窟……”
她懂了,皇帝這是惦記上蝙蝠島主人的資産了。
“還有大漠的石觀音,她劫财又劫色,洞府裡堆滿珍寶和美少男,其中不乏武林名門的公子,他們的贖金都可填夠地方官府的糧庫了……王卿你也看不慣她吧?”
皇帝自問自答道:“你肯定看不慣她,江湖上沒幾人不想除掉那個魔頭。”
那怎麼實際上沒人去對付她?
石青璇想告訴皇帝别這麼看得起她,但皇帝根本不給她插話的機會。
他繼續道:“石觀音的鄰居西方魔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王卿肯定想過除魔衛道吧?”
不好意思,我就是個魔道頭子的女兒。
石青璇很多年沒見過石之軒了,但不可否認她還練着對方所創的武功,在外人看來,她們的父女關系也撇不清。
而皇帝居然還沒停嘴:“那個快活王柴玉關更是大逆不道,竟敢自稱王爺,他雖死了,但他搜刮的不義之财卻下落不明,聽說你師父王憐花是他兒子,你應該勸勸你師父幫忙尋找那筆錢,也算為父親贖罪……”
皇上你當我活膩了嗎?
石青璇聽說過王憐花恨極生父柴玉關,她要是敢在對方面前提什麼為父親贖罪,對方可能就要送她去見他父親了。
“皇上,裴大人來了……”
幸虧禦前宮女的通傳聲打斷了皇帝,否則不知他還能說出哪些有錢又厲害的江湖大佬。
皇帝擺了擺手:“讓裴卿進來,你們兩個就先退下吧,别忘了朕的囑托。”
于是石青璇和冷血被匆匆趕出了勤政殿。
她覺得冷血先前白擔心了,她不可能在禦前說錯話,因為她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
“他瘋了,他想錢想瘋了……”
石青璇覺得皇帝是把她當别人的财産收割機來用了。
冷血重重的咳嗽了幾聲:“你也瘋了嗎?這還沒出皇宮,你說壞話也别說出口……”
石青璇撇了撇嘴,這時兩人迎面遇上了那位前來觐見的裴大人,對方看見她的一瞬間瞳孔緊縮,她也同時皺了皺眉。
直到離開了皇宮,她緊皺的眉宇也沒有松緩,冷血不由出言問道:“你怎麼了?是因皇上的話感到壓力嗎?”
“不,我在想剛才那個裴大人,他的臉是易容的,而且他給我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或許我認識他……”
石青璇的回答讓冷血有些吃驚:“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裴大人,世叔可能對他更了解些,待我找時間問一問世叔……對了,你想去看看皇上賜給你的府邸嗎?”
石青璇點了點頭,兩人沿着小路繞到了東三北大街,昭侯府就在街道的最盡頭。
牌匾半掉不掉,大門缺了一扇,門側的兩座石獅子都被人搬走了。
冷血為皇帝挽尊:“或許府裡的布置會好些……”
話音未落,石青璇推開剩下的半邊門,荒蕪的庭院,遍布蜘蛛網的長廊,缺磚少瓦的屋頂毫無遮掩地呈現在兩人眼前。
她發自内心感慨道:“我對霍休還是太苛刻了。”
起碼霍休住着破屋,而不是一邊坐擁華麗奢靡的皇宮,一邊把破爛的府邸賜給臣子。
冷血尴尬地安慰她:“這個地方……位置還是不錯的,前面就是三合樓,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和迷天七聖盟的分界線也是交界處,是觀察京城三大勢力動向的最佳方位。”
石青璇都氣笑了:“那不就是又破又危險……”
她止住了言語,因為她順着冷血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座三合樓,也看到了樓下對峙的兩撥人。
一方乘着馬車,車外圍了八個帶刀的護衛,連車前趕馬的三人都穿着錦衣華服,看上去就排場極大。
另一方為首的卻是個病容滿臉的青年,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兩人——正是王小石和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