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走一步看一步。
但傷一個人的心，總會有辦法，因為，傷一個人的心，特别容易。
顧菁菁做好了打算，往外走。
她剛穿過後園的花廳，突然聽到了太子和人說話的聲音。
是太子，在和那天來過東宮的那個周太傅說話。
周太傅：“殿下。您要封太子妃，還是歐陽家的小姐更合适。那個顧小姐，千好萬好，隻是一介平民！本朝别說平民做太子妃，就是平民家的女子做王妃的都是沒有先例。更何況，您将來繼承大統，這個顧姑娘，就要做皇後，就要母儀天下！”
太子：“孤要你來，是要你為孤起草奏折，求父皇賜婚，不是讓你勸解孤應該如何行事！”
周太傅看到太子發怒，慌忙跪倒：“太子殿下息怒！可太子殿下，就算老臣将這奏折送上，皇上看了您這荒唐要求，皇上要是龍顔震怒！對您繼承大統不利！”
顧菁菁在假山後，震驚到極點。
太子瘋了！真的要娶她做太子妃？還要現在就做？
太子臉上現出痛苦表情，語氣帶着嘲諷，道：“哼。孤不這麼看，孤認為，父皇對孤，絲毫沒有，父子之情。父皇對孤，更像是仇人！……”
周太傅更加震驚：“殿下！殿下慎言！殿下小心隔牆有耳！此是大逆不道之言，這話，這話要是傳出去！殿下會出大事！殿下慎言，慎言！”
太子：“孤說的不對嗎？說的不對嗎？你瞧瞧你說的，你隻是勸我慎言，卻沒有反駁孤說的話，這說明我們父子離心，你們這些人，一直都看得清清楚楚！隻有孤，是個傻子！總抱着幻想，總以為父皇有一日！能對孤，真的有點父親的恩情！”
周太傅聽到太子的聲音都開始顫抖，立即将額頭緊貼地上，不敢再勸，隻能說：“殿下！”
周太瘋能感覺到太子的痛苦。
太子說的，都是真的。
皇帝不喜歡太子，是真的！
太子：“父皇既然不喜歡孤，那麼孤做的事情越愚蠢，父皇當然就會更喜歡！孤現在如此不堪，要娶一民間女子，父皇，又怎麼可能會阻攔呢？”
周太傅跪地，仍不敢言。
太子：“你今日就起草，詞藻寫的華麗一些，荒唐一些。父皇愛看。今晚，孤就會親自去将這請求賜婚的奏折，送去。”
周太傅還不死心：“殿下！臣還是覺得不妥……要不然，殿下再等幾日，好好想想？”
太子：“不，不可耽誤。”
周太傅：“顧小姐一個民間女子，又跑不走，您為何如此着急？”
太子：“你沒聽到孤和顧小姐說笑時，總戲稱她為母後嗎？”
周太傅吃了一驚，立即醒悟道：“太子殿下，您是擔心她真的被皇帝選中臨幸，成了聖上的妃嫔？”
太子：“孤喜歡上一個女子，不易。孤，太孤獨了。不能失去。”
周太傅：“可她有什麼過人之處，會讓殿下如此着心？”
太子愣了一下，臉上現出譏諷神色，看着遠處，眼神有些發直。
他說話，不像是在回答周太傅問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問題，孤也說不清楚。需要理由嗎？孤隻是莫名覺得，她和孤，好像。孤，想要和她心意相通，彼此溫暖吧？這宮裡，這天家，太冷了。”
周太傅伏在地上，聲音幾乎都帶了哭腔：“老臣明白了。殿下，您受委屈了。”
太子在那裡，站着出了一回神，沒有再理睬周太傅，直接走開了。
顧菁菁，立即往後退了一步，更小心的躲到假山後面。
太子走遠。
周太傅從另一個方向，也走遠了。
隻剩下顧菁菁一個人。
顧菁菁，耳邊回蕩着太子說的最後一句話：“孤隻是莫名覺得，她和孤，好像。”
顧菁菁隻覺得自己的眼眶發脹，随時都要哭出來。
可她努力控制着。
不能哭，不可以現在哭。
她哭，太子就會知道，她也動心了，她也好想要太子的溫暖。
這是奢侈品。
可本來，她和太子，可以多美好啊！
可以多美好啊！
為什麼要發生昨天的事！為什麼！
為什麼美好總像是泡沫一樣，總在一瞬間消失！
太子，是真的喜歡她。
那麼喜歡！
那麼喜歡……
沒有緣分……
沒有機會……
沒有辦法……
顧菁菁什麼都不想做，什麼都不想做。
她一想到馬上她就要出去，還要和太子互動，而且還要小心翼翼的，很有尺度的，“傷害”太子，讓太子心冷。
她就感覺心真的和被刀片一下一下割碎一樣，鑽心的劇痛。
她不想去做那些事，不想去面對……
她站在原地發呆。
突然一個宮女急急忙忙跑進了園子，似乎在找什麼，一邊快步走着，一邊四處看，突然一眼看到了顧菁菁，那個宮女立即跑過來，道：“顧小姐！殿下在宮門口等您，等的可都着急了呢！西廂房也尋您不見，您在這裡！您快和奴婢出去吧，太子和您，去太學的時辰，可要晚了呢！”
顧菁菁知道，躲不過去了。
也不能躲。
必須今天白天，就搞定一切。
否則晚上太子真的去皇帝那裡提親，他就真的會惹惱皇帝。
自己就可能給他，帶來災難！
自己已經負他。不要再傷害他。
這是自己，唯一可以為他做的事情。
顧菁菁對宮女微笑：“我看這景緻好，就多瞧了幾眼。”
宮女立即噗嗤一笑，滿眼看到美滿姻緣的那種幸福眼神，對顧菁菁說：“顧小姐，您多瞧這幾眼，殿下啊，都不耐煩了呢。”
顧菁菁，笑不出來。
很快，你們，都會震驚，還有失望。
顧菁菁和那個宮女，走到了宮門口，立即看到太子。
太子還是照例冷冷的，他不論心裡多熱，永遠也是這麼表面上冰冷。
太子：“怎麼才來？等你還是不等你。”
然後太子也不管她，徑直自己，就上了車子。
顧菁菁知道，太子說的不客氣，也自己先上了車。
但他，一定在心裡，期待着和顧菁菁，互相幾乎算是表白過後，這第一次相處。
他希望有愛他的人在身邊，希望自己以後過的日子，和以前，都完全不同。
結束一切痛苦，迎來幸福的人生。
顧菁菁也渴望。
因此，她現在更是心如刀絞。
因為她，做不到！
她強忍着自己的痛苦，準備……冰冷的對待，太子的期待。
讓太子，失望……
她走上前，站在車旁。
太監立即過來要攙扶她上車。
她卻輕輕的，推開了太監的手。
她要和太子說，她自己去太學院，不和太子在一起。
傷太子的心，澆滅太子的希望。
徹底澆滅。
太子已經看到她推開了太監的手。
太子卻因為也習慣了人生中，總是似乎在出現陽光的時候，突然會出現更大的打擊，毀滅一切希望。
因此他，心裡在湧起一絲不詳的預感的同時，反倒，他發現他，平靜的可怕。
哦，果然又如此，老天爺，果然又會很快，澆滅孤的一切幻想。
太子卻還不死心，眼睛看着顧菁菁，等待顧菁菁，起碼，能給他一個說法。
看看這回，怎麼傷心。
顧菁菁：“殿……殿下，我……”
顧菁菁果然要說什麼。
她還沒說完，太子心中，那種極度的痛，就已經彌漫開了。
但他表面，隻是露出一絲冷笑。
就好像他，不在乎一樣。
顧菁菁剛說到這裡，突然遠處，走來了一隊人，為首的，是皇帝身邊侍候的常公公，他的身後，則跟着端着托盤，托盤上放了好多東西的小太監們。
太子身邊的周公公立即迎上去，抱拳道：“常公公，您來了？”
常公公立即似笑非笑拉着太監特有的陰陽怪氣的長腔，說道：“殿下呢？”
周公公：“在車裡。是聖上，有旨意，要給殿下嗎？”
常公公：“哦，今日不是。今日，是要給顧小主，傳旨。”
周公公：“顧小主？”
在車裡的太子，已經看到那些小太監，手裡捧的托盤上，擺了一些絲綢衣物，首飾，金銀。
他聽到這裡，心髒砰砰狂跳。
太子立即語氣帶着譏諷，輕蔑：“顧小主是你？”
顧菁菁也已經明白了。
她侍寝，皇帝那裡，要給她一些賞賜。
事情，瞞不住了。
顧菁菁嘴動了動，一時語塞。
太子：“孤在問你！”
顧菁菁心中在滴血，可她卻突然決定，就這樣，讓太子，對她，徹底失望吧。
顧菁菁：“……應該是。”
太子，有些失控，他努力想表現的平靜，想努力表現的不在乎！
他是高傲的人啊。
愛不愛他，他怎麼會在乎呢？
可他的語氣，還是提高了，帶着憤怒：“應該是？”
顧菁菁：“我昨天，已經給你父皇，侍寝過。”
太子隻是看着她，不說話了。
他的神态平靜，可眼睛中，有痛苦慢慢流出。
顧菁菁看到他的眼神，顧菁菁幾乎要崩潰了。
可她不可以崩潰。她要心狠到底！
顧菁菁：“本來，不就該如此嗎？”
太子突然嘴角上揚，譏笑了一下：“是啊，本來，你就是孤的母後。孤還真的，差點忘了呢。隻是沒想到，父皇身體這麼差，竟然還能想起母後。”
顧菁菁心更痛了。
但她，決定，讓太子徹底，死心：“皇上身體差，當然不會主動想起臣妾。是臣妾，托了關系，着力鑽營，才讓皇上，想起臣妾來。否則臣妾的富貴，就沒了。”
太子看着顧菁菁。
眼前的顧菁菁，突然變得好陌生。
太子：“呵。你還真用心。”
顧菁菁：“不該如此嗎？”
兩個人互相看着，都不說話了。
外面的常公公和周公公，都看到發生的這一幕了。
他們都沒敢多說話。
主子間，亂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
沒有十成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把握，他們就會當成什麼都沒有發生，絕對不會亂說。
但常公公記在心裡了。
原來太子，和這個新受寵的娘娘，竟然有感情。
周公公看到他們都不說話了，才上前插話：“殿下，皇上身邊的常公公來了，說有旨意，要給顧小姐。”
太子：“孤聽到了，和孤無關。起駕。”
太子說完，放下了車簾。
周公公立即對拉車的太監做手勢，車子開起來，走了。
顧菁菁獨自留在門口，跪下，聽常公公宣旨賞賜。
太子能隐隐約約聽到常公公宣讀封賞的聲音。
他的臉孔，越來越冷。
心，也越來越冷。
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是，再痛一次。
太子去了太學院。
表面一切如常，還是那麼冷酷，玩世不恭，好像所有事情，他都不在乎。
可他還是有幾次，控制不住自己，瞬間掃過顧菁菁的座位。
看到座位空蕩蕩，顧菁菁沒有出現。
一整日，都沒有來過。
歐陽若懿，也看到了太子自己來，似乎一切如常。
顧菁菁也沒出現。
道長那邊已經傳來消息，顧菁菁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還受了封賞，封了嫔。
一切都很順利。
但歐陽若懿，對這麼赢顧菁菁，心裡并不快樂。
而是痛苦。
她也能感覺到太子一點點憂傷的氣場。
太子确實在傷心。
他真的喜歡顧菁菁。
那麼歐陽若懿這麼做，就是對的。歐陽若懿這麼勸自己，不要自責。
可并沒有多大用處。
歐陽若懿，還記得手被顧菁菁拉住的那一瞬間的溫暖。
太子晚上回宮，剛一進宮門，周公公就立即對他說：“殿下，顧姑娘……顧嫔，已經搬出東宮了。奴才派人打聽了一下，皇上寵愛顧嫔，專門讓她住進了隻有妃子才有資格住進的檀芷宮。”
太子立即厲聲怒斥：“誰讓你去打聽的？”
周公公：“哦……奴才錯了。”
太子不再理他，走了。
和顧菁菁的緣分，已經耗盡。
痛幾日，便不會痛了。
為了她，不值得。